Hello, 大家好欢迎来到新一期的痴人之爱， 我是阿卓。这期我们聊一下美国黑人女性科幻作家奥克塔维亚·巴特勒的小说 “莉莉丝的孩子”.
参与这期节目录制的朋友依然是普通读者与痴人之爱的两期主播徐曼兰。大家好, 我是曼兰。上次曼兰过来录节目的时候, 我们还说你的勤劳程度已经堪比播客界劳模了, 但是在这次节目的开始, 曼兰却强烈表示她需要在这里发表一番隐退宣言。
之前私底下聊天的时候, 曼兰已经多次提到自己目前正在进入录节目的倦怠期，交了自己手里的翻译项目, 正处于工作强度比较大的状况里面。包括曼兰平时的本职工作, 文学编辑也有非常多的稿子的压力。那我们接下来把话筒交给曼兰, 让曼兰来跟大家说说你的近况吧。
我其实很久之前就想要引退了, 如果不是阿卓已经把话放出去让我没有台阶下, 他把台阶都抽走的话, 我应该早就引退了。因为你在前几期跟大家喊说之后会我跟肖师傅都聊巴特勒什么之类的, 这种话都已经放出去了, 我就很难。不能不战而退。
首先我不战我不觉得这是一个打擂台的行为, 我就是觉得说你话都放出去我就不好意思割你了, 所以我就被迫来录了这期节目, 但是我确实非常的倦怠。 我觉得很大的一个原因是我现在越发觉得录博客在侵占我本来就不多的阅读时间, 因为我的工作本来就是一个编辑, 我需要跟大量的稿子打交道, 但是这是稿子, 不是书。
我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界定, 就是这些我所看的都是稿子, 而不是成书, 其实就会相当压缩我的阅读时间。其次就是我要做翻译, 翻译又是另外一个压缩阅读时间的事情, 然后接下来就是播客, 前两者都无法压掉, 因为那两者有钱。而播客没有钱, 如果非要砍我就砍播客吧, 确实我也在很多方面不是一个特别有不了大语的人, 虽然我边录播客边讲这句话很多说服力, 但是说实在话我没有那么多想聊的东西。
很多时候都是靠阿卓来给我递话, 跟各种诱骗, 我才会来上节目的, 所以我觉得我可能接下来就要隐退一个蛮长的时间, 之后可能会定期付出吧, 但是我确实需要闭嘴了。
虽然曼蓝如此言之早早地表示要原地隐退, 但是明年的早晨, 曼蓝你真的会放弃来讲一讲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的早晨吗? 或者等你翻译的阿里斯密斯的新书在国内出版之后, 你真的会忍得住不给自己心爱的作家站台吗?
所以虽然曼蓝号称无限期的隐退宣言放在这儿了, 但确实我们可以一起期待在未来的什么时候, 曼蓝可以随时元气满满地掉落一下, 然后在节目里继续发表报言。那说到这里, 如果大家喜欢我们的节目, 欢迎大家在小宇宙或者公众号为我们提供赞赏和支持, 毕竟我们节目一如既往没有金主也没有收入, 全靠大家随缘赞助。
那说起来我们要录这期节目的原因, 好像是因为之前我跟曼蓝说起来, 我当时在跟萧一只萧师傅约了一期巴特勒的雪孩子。萧师傅当时是表示他刚得知雪孩子要出综艺本的时候, 他就联系了编辑老师, 表示要提名一下自己本人来做这个小说的翻译。结果去晚了一步, 说这个编辑老师已经签好了译者, 萧师傅他就只能含恨来我们节目, 为雪孩子打call了。
结果我跟曼蓝一说这个事情, 曼蓝表示, 我其实就是当初那个签了雪孩子的编辑。萧师傅抢不到雪孩子的翻译, 是谁叫他来晚了呢? 缘分不够, 下手不够快。刚好也阴差阳错, 曼蓝说聊巴特勒的话, 好像也是首推雪孩子, 但这次是给萧师傅抢先了。曼蓝就紧接着提名说, 那我们就要聊莉莉丝的孩子。
刚好这本其实也是我目前最喜欢的一部巴特勒的小说, 而且某种程度上, 莉莉丝的孩子确实还蛮戳人性癖的。就像我们之前说写了黑暗的左手的乐国恩, 她是ABO文学的祖师奶奶, 那我觉得写了莉莉丝系列的巴特勒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被认为是人外触手系文学的祖师奶奶了。
所以我就很好奇曼蓝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奥克塔维亚巴特勒, 以及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么强烈的推荐大家一起读莉莉丝的孩子呢? 首先我要说一下就是肖师傅跟这本书, 或者说跟水孩子的渊源。肖师傅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来联系策划编辑AKA我。他大概晚了半年。哦, 我竟然是有半年。
就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因为他私信我的时候我很吃惊。 在那个阶段这个事情已经翻篇很久了, 因为我找一辙也找了蛮久了, 至少两个月。肖师傅应该是在那两个月之后的几个月才联系我说他有义翻译学孩子。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回他, 就是这个事情在我印象中已经是我做过的第一百件事之前。然后他来跟我提, 我就觉得还蛮吃惊的。
但我确实知道他对这个作家有感情, 所以觉得还蛮有意思, 蛮有缘分的吧。然后我为什么会认识奥特塔维亚巴特勒, 一开始是他的中文译者之一耿辉, 给我寄了一系列巴特勒的书。 所以我就开始慢慢地读, 我一开始读的是《不中者欲言》那一套书, 也就是巴特勒的最后一个系列小说,没有写完的那个小说《地球之种》。后来随之就读了《莉莉斯的孩子》，也是觉得非常的喜欢。
接着我就开始读了《水孩子》以及他的《水源》这两本，也是他的代表作。我觉得他确实是我特别特别喜欢的作家。我不确定他是我最爱的作家, 但是他确实是我很爱的一个作家, 而且他是我唯二喜欢的科幻作家。 另外一位就是刚刚阿卓提到的乐古恩, 就是写《黑暗的左手》ABO祖师奶奶的那位。
我之前在《我醒来》这个友台播客上跟萧鼠跟德文聊过巴特勒的写孩子, 我当时就表达过对巴特勒的喜爱。 我觉得他没有想要在小说中搭建一个宏大的经历的世界, 他更喜欢选择非常微小的切口滑入, 测向骇人的现实。 就像他笔下的主人公, 他们经常是被抛入一个他并不知道标准的处境中, 然后他要去慢慢慢慢地去摸索, 读者其实也会被抛在这么一个阅读的处境中。跟随着主人公, 去慢慢地摸索这个世界的边界。
对我来说巴特勒是一个阅读体验尤为不适的作家, 这里的不适并不是贬义, 而是指他非常乐于, 而且善于挑战主流舒适圈的边界, 而且贯穿他作品的主题尤为触动我。因为他在很多作品中都会触及生殖以及更加广泛意义上的家庭这个问题, 甚至在他很多作品中家庭有在是成了帮助剥削和殖民的手段。比如说远Hindred这部里面的Dana跟Lufus之间那种复杂又令人不安的关系就在于Lufus这个白人奴隶主是Dana的祖先。
比如说孩子中人族少年甘恩选择成为重新异族迪里克的生育机器, 也有家庭关系这方面的原因。而在莉莉丝孩子这三部曲中, 人类与这个外星人欧安卡利之间的关系核心同样也围绕着防止跟家庭展开。可以看出巴特勒一项就是把生殖和家庭作为中心的主题来处理的, 而且特别吸引我的一点是巴特勒的故事充满了基因改造，化种族婚姻也好, 共生也好, 融合杂交突变质等等的现象都一直在他的作品里面有出现。
他也一直在探寻另一类社群的建立。这些多元化的社群的成员可能是不同族裔的人类, 可能是不同的物种, 甚至是跨物种混血。比如雪孩子中人族与迪里克的结合, 比如Fidgeting这部中的吸血鬼, 比如雪原更是20世纪少数的美国文学中描写黑白异族通混的作品。还有我们今天要聊的莉莉丝的孩子中的人类欧安卡利的混血。
对, 莉莉丝的孩子包括我们下一期会聊到的雪孩子都是刚才曼兰说的很细小的切口, 切入到我们的生存处境的这种科幻小说吧, 而且我很理解曼兰提到的那种不适的感觉, 因为这种不适的感觉会很强烈地跟他里面写到的很多身体经验是联系在一起的,或者说我们在他的科幻作品里面经常会读到的那些殖民啊, 父权啊, 剥削啊, 包括基因改造之类的话题, 其实他都是从很细腻也很具体的身体经验出发来投射和表现的。
那这个是我读莉莉丝的孩子的时候能够感受到的很切身的体验吧, 而且我还记得我在好几年前第一次读莉莉丝的孩子的时候可能并没有那么深的感受, 因为我当时对这个故事的印象其实是, 这是一个好像还蛮和谐, 也还蛮有爱的多元人外恋爱故事。
在我第一遍读的很泛的一个印象里面, 感觉就是好像在未来的世界里面, 人类因为战争和核武器不仅毁灭了地球, 也毁灭了自己的族群, 那么以莉莉丝为首的这些幸存下来的人类就被外星人, 也就是小说里的欧安卡利人当成宾威物种给拯救了。
当莉莉丝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 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各种意义上被欧安卡利人给改造了。 但总的来说, 这个改造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把她当成什么小白鼠进行活体解剖, 好像也是往比较好的方向去的, 比如她的身体会被改造得更加的健康, 更加的强壮, 她的感官也会变得更加的敏锐, 包括她家族遗传的癌症基因也被欧安卡利人给修正了, 她的自然寿命也被延长了好几倍, 而欧安卡利人做这些事情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这个族群的延续, 是需要跟人类进行结合或者交易, 而莉莉丝就成为了那个被欧安卡利人选中的中间人, 她会成为欧安卡利人和幸存下来的人类之间的桥梁。
反正就是在我最初的印象里面, 我会觉得莉莉丝和这些欧安卡利人的关系还蛮奇妙的, 包括我们后面可能也会展开来讲的, 就是他们通过触手还有神经的连接, 产生超越一般人类体验的性快感, 包括后来通过基因融合繁殖的后代, 以及莉莉丝她跟欧安卡利人后面建立起来的那种多人的新型家庭模式, 我在最初的印象里面感觉似乎都是一些很好的, 很特别的人类跟外星人共存和共生的设定吧, 直到我这一次再次去重读的时候, 就开始感觉到情况非常的微妙和不对劲了。
因为莉莉丝被改造的身体它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生理上的问题, 身体在这里它不仅是一个生理和体验的, 也是情感和政治的, 那这种体验它确实跟巴特勒可能作为一个非裔的美国黑人女性的身体经验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莉莉丝的身体的改造我们看起来好像是一种更先进的文明和可能更强大的物种进行进化的实验, 但是她本人的感受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小说里面其实很多地方都在写莉莉丝的痛苦和挣扎, 这种挣扎里面还混合着很多的羞耻和矛盾, 因为在这种被动的状态里面, 它其实是隐含着莉莉丝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的彻底的丧失, 性还有升职的权力全部都是在欧安卡丽人的控制下的, 莉莉丝就会在这种不断的被动的状态中去思考我到底是谁, 如果我接受了欧安卡丽人的改造和交易, 那我还是一个人类吗, 我还有权利来决定自己的身体和后代吗, 这其实也是一种对于女性的身体进行物化的非常极致的体现吧。
不管莉莉丝跟欧安卡丽人的沟通过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也不管她最后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同意跟欧安卡丽人的合作, 但她的身体其实依然是被当成了延续族群的劳动工具和繁育的工具, 在这个意义上, 莉莉丝的故事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发生在未来的故事, 而是一个在过去和现在正在不断发生的现实, 它有很多科幻的元素, 比如我们刚才讲到的基因, 然后科技, 还有掌握着更高文明系统的外星人, 但它的本质依然是一个在描写人类困境的故事, 而且这个故事可能跟巴特勒她作为黑人女性的现实经验和历史经验是紧密的结合在一起的。
哪怕我们都已经到了未来, 哪怕我们在讲述人类和外星人之间的共生, 但是我们的身体它依然是权力关系最集中的一个战场, 种族性别以及亲密关系中的爱和欲望, 还有隐含的操纵和不平等, 其实全部都在莉莉丝的这句女性的身体里面展现出来了。那曼兰你重新读这部小说的话, 你会有一些什么样的感受呢?
我第一次读大概是在三四年前, 当时这个系列给我的最大印象就是很像Doctor Who神秘博士里面会出现的故事, 当然没有那么温暖大爱无疆的那种感觉, 但是长满触角的外星人这个设定很难, 不让人想到神秘博士里面的物的这种生物。 另外欧安卡利人被设定为三种性别, 刚刚阿卓也有提到说你觉得乐国恩是ABO的祖师奶奶, 但我觉得其实欧安卡利人也有点像ABO的这个设定，欧老就是指欧, 在我想象中也非常的契合。
但是无论是出读还是重读, 我都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和谐有爱的故事, 你当时是不是被触手糊了心智? 很有可能是吧, 我只记得当时大家几个人连上触手之后, 那种非常开心的搞来搞去的感觉, 然后就觉得这个故事好神奇, 好有爱啊, 反正我无论是之前读还是这次读, 我都是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故事, 可能这也跟巴特勒讲写这本书的意图是相契合的, 因为巴特勒有讲说他之所以想写这本书是因为他当时听到了一系列当时的美国总统里根对于核战争的描绘。 所以他觉得，如果我们这些民众会被这种关于战争的美化也好，或者争强好胜的这种压倒性的描绘所吸引，那我们一定是在基因方面有很多根本的缺陷。
所以他才会开始描绘这个小说，他就想通过这个小说来例证，说明如果我们人类还是一味的争强好胜，你争我夺，就是一种对抗性的思维。如果这种思维还是贯穿在我们的个人也好，群体也好身上，最终我们会把自己优胜到灭绝的地步。
所以他才选择写了这个小说。然后刚刚阿卓提到说你的阅读的变化，我觉得其实也非常有意思，可能跟巴特勒本身刻画这个小说人物，以及他以往刻画小说人物的特质有点相像。就是他并不满足简单的角色划分，例如什么欧安卡利人是好的，或者人类是坏的这种降临派思想。
其实欧安卡利社会也并不是一个乌托邦，因为像刚刚阿卓提到的，利利斯的身体是不断地受到控制跟剥削的。所以欧安卡利人一方面指责人类具备智慧，同时具备等级思维这种非常致命的思想，但另一方面，他们自己也在不断侵犯被负者的权利。他们自己的社会结构也存在着三个性别之间的等级制度，而他们强行进行的这种种族交配计划，跟人类之间彼此威胁说强奸的行为，其实非常相似。
所以可以看到贯穿整个小说，他们的行为，哪怕他们口上喊的都是我们没有等级制度之类的东西，但他们所推进的行为其实非常类似于殖民主义，努力之集中营等等。他是在试图通过痛制人类来实现自己的目标，所以我觉得整个过程中，像我刚刚所说的阅读，巴特勒都是一个非常令人不适的阅读体验。
那我们接下来也可以先来聊一下欧安卡利人的设定。我觉得利利斯的孩子跟写孩子，他设定非常有意思的一个点是，他们分别从不同的视角去触及了人类对于身体，以及这种殖民的一个想象。在写孩子里面的外星人是虫系，而利利斯的孩子里面的欧安卡利人更类似于海洋生物，感觉像是海葵、水母以及章鱼之类触手系的生命形态。我感觉好像这种虫系和海洋生物系，确实也是比较常见的两类人类幻想外星生物的形态。
因为这两种生命形态应该都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可以接触到的，我们能够想到的最非人的物种。就像我们很多人会下意识地去怕虫子，或者怕一些深海里面的怪鱼怪物之类的东西，但又忍不住会去爬虫馆或者海洋馆，或者纪录片里面，去盯着这些跟人类形态截然不同的生物。感觉好像虫类和海洋生物在所谓的人类中心的视角下都是某种异类。
我们可以从生物科学的物种演变的角度把它们归入到某种门类里面去，但我们在心理上始终是对它们保持着一种非常原始的恐惧感。它们就像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可以看到和想象到的异类，它们既是已知的，但又是未知的。
关于写孩子里面重细的部分，我们可以下期听肖师傅来讲讲，而莉莉丝的孩子里面的欧安卡丽人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海洋生物系外星人的典型代表。海洋系的外星人其实在给人带来的幻想体验上确实是很容易跟性产生关联，其中最有代表的当然就是黏黏乎乎，然后湿湿滑滑的触手系的幻想体验。
这部分的内容可以不用太详细地去展开，因为我觉得大家脑子里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现成的黄色废料的，比如说像某些日本的服饰里面色眯眯的某些春宫图的柳派，或者是嫖赞玉的暗黑系的纸匠同仁电影里面那个糟心色老头在密室里养的大章鱼什么的。反正海洋触手系的性幻想确实是非常迷人又危险的。
它一方面是一种混合着透明对称，又怪异的流体视觉美学，但是另一方面，它确实有着很强烈的侵入性，包括吸附窒息乃至于彻底失控的那种未知的恐惧。在某种意义上，它确实可以折射出人类对于亲密和危险的一种很极致的追求和恐惧。所以我也很好奇，曼兰之前也预告过很多次，在录制莉莉丝这期节目的时候，你的title里必须加上一个流体力学爱好者。
而且我们之前在录夜房吸血鬼的时候，你也很充分地表达了你对于这种流体的欲望和权力的张力之间的爱好。那我比较好奇，你对欧安卡丽人的设定是怎么看的呢？
首先我觉得它的设定就非常满足我这个深海恐惧以及深海迷恋者的癖好，可以这么说。因为书里面其实有用不同的描写来刻画欧安卡丽人的长相。首先，它有一个类似人的躯干的形态，但它没有鼻子，甚至没有五官，而且它全身都是灰色的，只有一些触角一样的所谓毛发一样的东西，顺着它的本该长着眼睛耳朵和喉咙的地方长出来，把本该是人类眼睛的地方给盖住了。
所以其实莉莉丝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很好奇这个生物是怎么看见的，然后它的这些触手其实就是它的感知臂，它们可以感知周围的环境，而且它们在必要的时候还会触发一定的攻击。而且这些毛发就像美杜莎一样会蠕动着，有的时候又像蛇，可能在某些人看来会是引起不适的描写，但在我看来就是非常迷人。
然后我也想讲讲欧安卡利这个社会的一个基本的构成，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小说非常基本的，而有意思的设定。就是在欧安卡利这个社会中，它们是存在三种性别，分别是男，女和欧劳，欧劳是一个没有性别的存在。
而它们的家庭中，男性提供精子，女性怀孕，而欧劳至于夫妻之间，在他们梦境般交合的时候，引导并且无限放大他们的快感，同时选择并结合他们的DNA。传统意义上，欧安卡利人倾向于让一对兄妹与一个外来的欧劳结合，再由欧劳决定哪些基因将被保存跟加强，哪些应该被压制重塑或者摧毁。
欧劳在巴特勒的笔下是一个具有极强欲望带刺，而且具备极强占有欲的过程，他们需要经历两次变异才能成熟。我觉得这个社会和这种性行为设定很有意思的点在于，某种意义上来说，欧安卡利人的性行为其实非常酷儿，因为其性行为是在第三性别欧劳的存在下进行的。
欧劳在欧安卡利人这种防止生态中，起着核心的作用，他们协调雄性、雌性以及非欧安卡利的参与者，及之后的粒子之类的人之间的消费过程，并且提供基因治疗和化学诱导的快感。这种性行为其实可以说是挑战了异性恋、恶元性别和人类中心的性规范，乃至于当你读到后面的时候，你会发现很有意思的一点是，人类男女加欧劳三者进行性交之后，男性会明显感觉自己受了羞辱，因为他不再是插入的那一方。
当时读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觉得，哇，这种东西只有女性科幻作家才能写得出来，而男性科幻作家可能还在写一些刻板印象。但是我真的感觉他们还在写征服宇宙，开阔疆土，在全宇宙留下人类的痕迹。
但是重读的时候，我又在想说在某种层面上，这种性行为其实也是在排斥或者抹杀了同性恋人类的存在，因为欧劳是没有性别的，但欧安卡利家庭单元中的雄性都必须是异性恋，或者说欧安卡利人预设他们都会是异性恋。确实在小说中，当第一组人类被唤醒之后，这些人类也一一男女配对了。
但是我重读的时候就想，万一这群人里面有同性恋怎么办，或无性恋呢，或者有任何不属于异性恋的人呢？不过大概率欧安卡利人不会在意，他们可能会通过基因各种东西试图改造他们，毕竟他们最终目的就是繁殖。
这么一想，这些外星人除了长满触手之外，跟人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就是以繁殖为最大的目标，随意拿另外一个物种做实验，并且随意以“你好”这种说法来改造你的基因。
刚才提到的欧安卡利人，或者说是欧劳的这种霸权，它虽然会给你带来一种非常极致的快感体验，他们的腹脚和神经连接的时候，我感受到的是一种，这是一种类似于共产主义式的体验吧。同时生活在这个单元里的男男女女和没有性别的欧劳，大家都可以在这种性的体验里面同时获得身体的高潮和心灵高潮的最极致的体验。
当然我也觉得，巴特勒在写到这种性爱体验的时候，他也涉及到了一种快感的悖论，就是最极致的体验，它往往是跟最极致的失控是联系在一起的。那像莉莉丝故事里面这种神经感知被彻底激活造成的身心双重高潮，其实也就意味着你要将你的身体和感知的控制权彻底移交到欧劳那里去。
所以最极致的快感是真实的，但最极致的自主权的丧失也是真实的。而且他这里其实有讲到这种快感是成瘾性的，就你刚才讲到的欧劳霸权主义，另外一个欧劳就讲到一旦身体打开了体验这种高潮的方式，原本的性爱模式就回不去了。
之后如果没有欧劳的媒介，纯粹的身体接触不会再给你带来任何慰藉，没有了欧劳之后，你其实就是一个已经被化学阉割了的废人。从此以后你就只能接受欧劳对你感官的支配。欧劳是有排他性的，一旦你跟欧劳组成了一个伴侣或者家庭关系之后，你就会很排斥其他欧劳对你的靠近，包括欧劳和欧劳之间甚至都会产生一种类似于雄争一样的体验。
就是一旦两个欧劳互相靠近的时候，空气里就会产生一种互相看不对眼的化学反应，双方忍不住一言不合就要上拳击场，你一拳我一拳开战了。当时莉莉丝问另外一个欧劳说，如果说我要强行抑制我对于欧劳的这种成瘾的感受的话会发生什么，那个欧劳跟他说你会很难受吧，你可能会抑郁和想自杀吧。
我当时就觉得，哦天哪，这种极致的快乐竟然要付出这么多沉重的隐形的代价，真的好可怕。包括生育的行为同样是需要欧劳作为中介来完成的嘛。包括刚才曼兰讲到他们后代的基因，以及他们的形态其实也全都是需要由欧劳来控制和调配的。
家庭里的父亲和母亲也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存在，虽然刚才曼兰有讲到，它是一个以异性恋的状态去调配，因为它默认你配对的家庭组合就是男男女女，但是在另一方面，确实我们能够感受到男性的角色和女性的角色在这个家庭单元里，更多只是一个象征意义上的存在，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太多的性别分工以及权力关系的存在了。
欧安卡利人的母亲她们不需要承担传统职责里的母职，父亲在这个家庭里面他也不是一个传统的大家长，或者说是一个权威的角色。女人、男人以及欧劳他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下看起来就是一种共享和合作的家庭模式，包括他们后来这种关系还会扩展成为一个以五个人为基本单元的家庭关系。
一对欧安卡利人的女人和男人，加上一对人类的女人和男人，再加上一个作为连接中枢的欧劳，像家庭议会一样的组合方式，决定家庭里的后代的基因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就感觉孩子也不再是一对父母的孩子，而是整个家庭部落的孩子，在这种状态里面他确实能够体现出一种很强烈的，既非常酷儿又非常共产主义的生活方式。
听你刚刚的描述让我想到，欧劳在这个五人家庭中，他就有点类似于一个性快感的WiFi放大器，他就把大家的性快感集合到一处无限放大，要没有信号的时候就没有信号，要有的时候就会放大，就是这么一种设定。
失去欧劳的感受就好像是我们突然到了一个没有WiFi，也没有4G的地方，我生活瞬间失能了。对，没错。而且这种欧劳来调配每个家庭中的后代的基因比例的这种设定就会让我想起优生学，它拥有掌控下一代的权利，而且它可以定义什么是优质的，什么是允许被出生的。
这就让我觉得这个社会其实也包含着很多等级，或者他们其实声称自己没有等级的意识，但是其实他们在无形中做的行为都是在筛选，而且剔除掉它所谓的不好的东西。而且他们关于文明的观点，其实也是一种优胜劣汰的状态吧，而且他们其实是把这种优胜劣汰的筛选推进到了一种极致。
他们反反复复提到的一个概念就是交易，为了能够在漫长的宇宙的演变过程中生存下来，他们就会把基因交换带来的变化和融合都视为一种自然的过程，他们完全不介意在跟不同的物种相遇的时候去跟它们进行基因交换，从而让自己的后代演变成为不同的样态。
我觉得在这个意义上，他们这种世界观一方面体现出非常强烈的，刚才讲到这种优生学的观念，但另外一方面它确实也体现出了很强烈的反人类中心，因为它们不仅是会对人类进行基因交换，它们其实也会对自己进行基因的置换。
对于它们来说，基因或者说物种的独特性，根本就不是一个固定的、非常必要的存在，这些东西的本质它只是一种知识的迭代和演变。物种也好，基因也好，本质上它都只是一种知识和技术。为了生存没有什么物种的纯粹性是不可以被放弃的， 就是人类你们的物种独特性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们欧安卡利人的物种的独特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其实如果欧安卡利人跟人类产生了混种的后代，这些后代其实是同时会具有欧安卡利人和人类的混合特征。不是说是谁被谁的基因系统给兼并或者吸收掉了。
我觉得在这个意义上，欧安卡利人的这种优生学同时又体现出了一种非常流动的对于身份和物种的一种界定，因为它们并不在乎有没有一个不能被动摇的自我认同。在生物演变的过程中，只要能够生存下来，自我是可以被修正的，物种的边界同样也是可以被开放和修改的，那我觉得这一点其实非常有意思。
因为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欧安卡利人的这番言论，他的听众不是莉莉丝这样的一个做过母亲的黑人女性，而是一个男性，不管是白人的男性还是其他某种因为听到杰戈渣就会疯狂跳脚的那种男性，听到这种话会激起什么样的反响。在这个过程中，欧安卡利人也非常直接地指出了人类的问题，刚才曼联也讲到了，他们作为外部的观察者，意识到了人类这个族群身上有两种很强大又互相矛盾的特质，就是非常高的智慧和非常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
他们会说，人类的智慧不仅不承认等级秩序是一个问题，反而会不断地加强这种等级的建立和稳固。那么在这个意义上，人类最终会在这种高智慧和等级制度的共同作用下，就像癌症一样走向毁灭。小说里提到的核战争以及人类的末日其实就是这种证据。
面对这种情况，欧安卡利人就会觉得人类注定是一种会走向自我毁灭的物种，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就是基因改造和融合。他说，那么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做什么呢？我们可以保留人类的治理，然后结合欧安卡利人的一些体质、一些强壮的基因，同时消除掉人类基因中对于等级秩序的欲望和野心。
在利丽丝的故事里面，不管说欧安卡利人对利丽丝或者说人类的行为到底是一种殖民还是控制，但是巴特勒其实借欧安卡利人提出的这种对于人类中心主义的批评还是非常犀利的。因为相比于对基因、对性别、对于等级制度以及所谓的自我价值和认同的观点和边界都非常固执的人类而言，欧安卡利人几乎就是一个非常流体的世界观。性别是流体的，身份是流体的，物种的边界也是流动的。
那么在这种状态下，你的整个生存、生命的本身也是一种流动的状态。在这个流动的世界里，你到底是一个长满了欧安卡利人的触手的人类，还是一个有着人类躯干四肢或者五官的欧安卡利人，其实完全无所谓。你是人，你不是人，这些事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关系。
在这个意义上，虽然欧安卡利人的出现是一种很强势的殖民者和压迫者的状态，但是他们提出的这种不双标的交流和交易的观念，我觉得还是非常震撼的。与之相对，我觉得小说中的一部分人类展现出来，完全排斥欧安卡利这种种族大融合观念的抵抗者。就是小说里面有一群人士在被欧安卡利人唤醒之后选择了抵抗欧安卡利这个种族，他们觉得人跟欧安卡利的区别非常重要。
所以在接下来的小说中，他们其实一直处于试图复兴人类血统的这么一种民族大业中。这就让我想起在历史上确实曾经有过这样子定义人和非人，或者说一种人跟另外一种人的边界的一些东西，比如说美国二十世纪曾经盛行的一滴血原则，就是用于划分种族的社会以及法律的一个原则。就是说对于一个人只要他其中一个祖先有黑人血统，只要他有一滴血是黑人，那么就可以认定这个人是一个黑人。
这种对于人类纯血的执着，在利利斯三部曲中逐渐被转化成极其残忍和血腥的近乎于阉割的行为。在后面的小说中，无法生育的人类抵抗者，在劫持了人类和欧安卡利人的混血之后，他们会强行扭曲儿童的心理和生理，比如说切除构造体儿童的触须，使其外貌更像人类。而对于以触须感知世界的欧安卡利后代来说，这种手术就近似于挖掉人类的烟鹅口鼻。其实我觉得欧安卡利人的这种民族大融合、种族大融合的心理跟人类抵抗者这种非常执着于纯血、保留自己血统的纯正性的心理是形成的对比，是非常有意思的。
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欧安卡利人选择了利利斯玛，一个做过母亲的黑人女性。这个其实也是我之前在读小说的时候并没有太注意的。就是我第一遍读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注意到利利斯是一个黑人女性，确实好像在科幻作品里，你其实不太能够看到故事主人公是一个黑人的女性。然后我感觉到小说里看到很多描写，也都只是说利利斯她的肤色比较黑，比如说另外一个人类，她的肤色比利斯浅一点，但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黑人的女性。
那曼兰你觉得为什么欧安卡利人选择了利利斯呢？我觉得利利斯包含了巴特勒作品中主角的一系列的明显特征。如果去看她整个作品序列的话，会发现她一直刻画的是非常相似的主人公，就是坚定、冷静、极强的求生欲和变革性。她笔下的主人公往往都是被剥削了权力的个体，就像曾经的非裔人群一样，他们在痛苦跟妥协中挣扎，以求在极端的环境下生存。
所以她尤其关注这类少数族裔的人物，因为他们的历史经验让他们意识到侵犯和剥削的残酷，也深知妥协的重要性。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完全没有被剥削经验，而且没有经历过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生存这种困难的人，你是无法体会到这种情绪的微妙。莉丽丝她不是一个全然的反抗者，她不像刚刚提到那种纯人类拥护者那样子，她立刻就抵抗了欧安卡利人。
她一直贯穿全书的思维是学着在跑。她首先第一时间是她需要知道这个社会是怎么构建的，他们需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需要付出什么，我能够学到什么，所以她一直是贯穿这样子的观察者以及学习者的思想在履行她的职责，因此我觉得这个是她被选为交易者的代表的重要原因。
确实她作为一个黑人的女性，她在原本的人类世界的等级秩序里面，本身就是处在一个很社会结构边缘的一个位置。因为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如果这个故事她选的主人公不是一个黑人的女性，而是一个白男，这个故事可能就会变成另外的样子。在一个白男作家的笔下，一个白男的主角被外星人胁迫，你要去反殖，接下来的故事可能就是这个人誓死反抗，取得外星战争的胜利，抗卫人类的尊严。
人类是从American Grey again。要么就是以死来换得成为什么星际英雄，至死都不屈服，哪怕到死我们要做纯血人类，或者我们最后经历一番艰苦卓绝的民族振奋大业，赶跑了外星人。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当故事的主人公她是一个黑人女性的时候，她不再是很有棱角的非黑即白的世界。就像刚才曼环讲到的，黑人女性她们面临的世界其实就是充满不公和压迫的。在她们的整个生活经验里面，最多的经验可能就是你不得不去适应各种社会等级的系统，你不得不去在各种权力不平等的结构里面去寻找生存和发展的机会，你不得不在各种被凝视和被歧视的压力下，进行自我安慰和调整。
对于利丽丝来说，欧安卡利人跟白人的社会以及父权制的社会系统相比，其实不过就是另一种套着外星人外壳的压迫系统罢了。当然，可能相比于人类世界里的白人社会和父权制的社会系统，欧安卡利人的威胁反而又能包裹着一层很亲密、很温柔甚至有一点点被爱的外壳所包裹的迷惑性。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好像欧安卡利人甚至是一个更好相处的群体。在这个意义上，身为黑人女性的莉丽丝，确实会比其他地球上的男性或者说其他种族的女性，更明白生存本身就意味着你要调整自己，你要去妥协。虽然这样说其实很悲哀，但她作为一个弱势群体中的弱势群体，想要在这个完全不为她设置的世界的系统里生存下来，她需要的就是这种在压迫的环境里求生的生存智慧，而这一点也是欧安卡利人选择利丽丝的最重要的原因吧。
确实在利丝的情况中，她的选择非常非常有限。她要么就选择跟欧安卡利人通婚，要么就选择去死，要么就选择孤独地在飞船上生活。但是我觉得她作为一个聪明有创造性、而且一直极为坚定的女性，无论是在沉睡的两百年里，还是在几次被唤醒的过程当中，她从来没有选择去死。她从来没有自杀自残的行为，她非常擅长在糟糕的各个选项中进行选择。
她既不情愿担任人类与欧安卡利人之间的调解者，她也不愿意成为欧安卡利人的宠物或者试验品，但她也不愿意退回跟人类共同生活，在如同血居时代般的那个社会中，回归那个以白人秩序、白人男性为顶层的这么一个社会中。因此整个小说中，她在不断地要求欧安卡利人给予尊重，并且试图告诉她，她所处的处境是什么样的，以求建立两个种族之间更加，不能说平等，但更加和谐共处的这么一种关系。
而且我觉得利丽斯这个名字就很有意思，因为这个名字就是犹太基督传统中亚当第一任妻子的名字，利丽斯。据传就是她因为拒绝臣服于亚当而成了恶魔之母。而且随着这个小说的进展，利丽斯确实成了纯血人类社群神话中的恶魔之母，她既是这个三部曲中的救世主之一，也是两个种族的调停者。而且她还成了人类抵抗社会的大boss，碰不着、打不赢、熬不死的这么一种状态。
因为她的基因被改造太多次，所以她就成为了人类社群的弃子与仇敌，因为她体现象征的正是未经规训的女性所可能对父权秩序造成的一种威胁。可以说她在这个小说中的角色有点类似于被妖魔化的女性神话形象，她既是带来毁灭的怪物，因为她愿意跟另外一个人类相异的种族通婚，同时她也是激发变革的力量源泉。
在小说中被压迫者的妖魔化身份就转化成了这么一种批判的武器，以及至于那种看似自然实则构建的生物社会规范。结果就是莉莉丝妥协的后果，AKA她的孩子们，是在实实在在对欧安卡利人的社会做出新的变革。第二部的主角阿金就说服了欧安卡利人为人类开拓了一个火星居住地，而第三部的主角球达斯也是第一个含有人类血统并且成为欧劳的这么一个存在。
所以我觉得在这个层面上，这个小说非常有意思的一点，就是把这么一个重要的角色、这么一个变革者的角色放在一个母亲、一个黑人女性身上。因此家庭跟母性反而变成了抵抗驯服和颠覆的战场。她既是一个被殖民者，她同时又是被赋予权利成为殖民计划中的中介与执行者，所以她的角色变得更加微妙复杂，具有各种各样的同谋还是抗争的矛盾张力。
她以家庭管理者的身份执行着欧安卡利人的统治逻辑，同时又在家庭结构内部埋下反抗的种子和可能。因此我觉得在传统意义上，私密的安全的家庭空间反而在这个小说里面成为殖民控制和抵抗的前线，这是这个小说最有意思的一个特质。
对，你刚才描述到的莉莉丝的状态，它其实在任何一个维度上都是一种in between的状态。既然我们已经多多少少提到了欧安卡利人和莉莉丝之间这种看似和谐、看似协商但实际上极端不平等的关系，我们也可以来聊一下莉莉丝跟欧安卡利人合作的过程。
因为我在这次重新阅读的时候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虽然这是一个人外的科幻故事，但它确实涵盖到了很多非常现实的问题。你既可以认为它是一种对于亲密关系里的权力关系的投射， 也可以认为它是一种社会结构里的权力关系的投射，或者说在莉莉丝她跟欧安卡利人的相处的状态里面，它既涵盖着一种很微观的亲密关系里的吸引和对抗，同时它又包含着一种很宏观的社会结构里的控制和剥削。
这里有一个非常核心的问题就是，莉莉丝的合作到底是什么意义上的合作？莉莉丝的同意到底算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种同意？或者换一句话来说，在一段像莉莉丝和欧安卡利人这样非常不平等的权力结构关系里面，莉莉丝的同意到底还有没有意义？因为我们其实刚才反复强调的一个问题就是，莉莉丝她在跟欧安卡利人的合作里面，她本人基本上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的。
她所有的同意其实都是处于一种绝对的弱势的处境里面，她不得不去做出的妥协和调整。而她本人非常有力量也非常有魅力的地方是，她是在一个没有选择余地的空间里面，努力地去寻找自己生存和为自己争取权利的状态。小说的开头现在重新读就真的是非常的可怕，她在沉睡中苏醒，发现自己被禁闭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面。 她的吃喝拉撒是完全暴露在不知道哪里, 揭示她的欧安卡利人的控制下。她能有一件衣服穿, 而不是完全的赤裸, 毫无尊严地在这个空间里待着, 其实也是所谓的欧安卡利人给予她的体贴和施舍。
那么这种彻底的隔绝和封闭, 她造成了莉莉丝在精神上濒临崩溃的孤立和脆弱。她最开始的这种非常极限的设定, 她本身就是欧安卡利人。她在最开始选择莉莉丝作为他们未来中间的调停者和代言人的一种服从性的测试。她需要在这种非常极限的情况下, 把莉莉丝的精神压制到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 然后再去跟她建立一种所谓的情感上的连接。
我觉得这一点就真的非常有代表性吧。我重读的时候, 我觉得欧安卡利人对莉莉丝或者说他们两者之间的关系有点像同样习的感觉, 就是把一个年轻女性带入一个由自己掌控, 但是对对方来说是陌生的环境, 然后教育她要融合, 要繁衍这类价值观。同时还不时加入一些我为了你好呀, 我修改了你的基因啊, 我提供了更好的什么什么之类的言论。
所以我觉得人类和欧安卡利人的基因交换反而在这个小说里面, 被构建成一种自愿跟非自愿之间模糊的殖民行为, 而殖民地就是女性的身体, 这一点是非常恐怖的。
我想简单提一下巴特勒的另外一个短片, 因为我觉得它跟莉莉丝的孩子的第一部游戏的相似。这个短片叫做《恩典》, 它是收录在中文版的《雪孩子这个合集》里面。巴特勒的核心叙事经常是围绕这么一个强大的女性角色展开的, 就是她在被外来力量侵害之后, 又被自己的种群怀疑和敌视, 但是她依然选择成为两者之间的桥梁, 既不宽恕任何一方, 也不会逃离远离另外任何一方, 只会选择承受痛苦在夹缝中求生。
所以我觉得《恩典》这个短片, 其实在很多意义上, 跟莉莉丝的孩子这本书是相似的。 《恩典》的故事主人公诺雅小的时候就被外星人绑架, 并且接受了实验, 而她获得释放之后又被人类政府囚禁, 折磨以获取情报。后来她就选择为外星人工作, 并且试图招募人类的参与。
整个小说就是由诺雅和六名人类招募者的对话构成的, 她既巧妙地引导这些人类的情绪, 又安抚、震慑、激怒他们。但她的核心信息很明确, 就是你不必喜欢这些外星人, 不必原谅他, 但是如果你要生存, 你就必须接受他。
可以看到莉莉丝的孩子, 其实就是恩典这个故事的扩写版和丰富版。 当然恩典里面外星人, 它其实既不属于刚刚阿卓提到的海洋生物类, 它也不属于虫系外星人, 它是草本植物系外星人。而且我记得恩典里面, 外星人同样会给人类一种非常极致的体验。 如果说在写孩子里面是这个虫系, 用他的尾巴上的那个什么器官, 去怎么怎么的让人类去包裹人类的话, 在那个莉莉丝的孩子是通过触手和神经连接来给人类知道快感, 然后那个恩典里面我记得是一个包裹系。
对, 就是压强通过力量, 把你裹紧按紧。所以他们当时不是说, 你想要应征这份中间人的工作, 你必须是一个没有幽臂股去证的人。只要你没有幽臂股去证, 你就能够最大化地享受这种浑身被紧紧包裹住, 然后压强的这种心快感。他很会的, 他作为一个一生没有结婚和长期亲密关系的人, 他真好会啊, 对, 他真的好会啊, 他真的好懂啊。
然后回到莉莉丝的孩子, 我觉得虽然莉莉丝和欧安卡利人的关系并不是完全意义上压倒性的那种殖民跟被殖民的关系, 它更像是一种强者跟弱者共生和寄生的这么一种关系, 只是在这种共生关系之下具有非常强的操控性和剥夺性。
虽然欧安卡利人反复跟莉莉丝说, 如果你不同意, 我就不会怎么怎么样你 blah blah blah 之类的话, 但是你可以从书中可以看到, 莉莉丝并没有 say no 的权利, 他根本没有办法行使自由意志, 或者说你根本无法区分他做的选择是被知音植入的还是自然生发的。
就比如他的第一任男性人类伴侣意外被杀的不久后, 葉丝就对另外一个人类男性的触碰, 从中感到了一丝欲望的萌发, 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去问自己的欧劳, 是不是因为我的前一个男人死了, 所以你现在在诱使我对另一个男人产生欲望。即便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我读到这里还是深深地感觉到恐惧, 因为你怎么可以在另一方可以随意编析你基因的时候, 确认自己还有自由意志可言, 或者说你是否真的像欧安卡利人那样相信生物决定论, 相信你的体内只要有怎么怎么样的基因, 你就会注定会毁灭, 相信每一种物种都是被先天的, 其先天的物质特性所主导。
所以我觉得这也是这个小说给我的余味悠长的一种恐怖体验。 有一个类似的情节我印象也特别深刻, 就是莉莉丝在跟她的欧劳, 也就是尼卡吉相处中有那么一次, 尼卡吉有一种像献宝一样的态度跑到莉莉丝面前说, 哎呀其他的欧劳他希望自己趁着莉莉丝不注意的时候, 帮他的脑进行一些调整, 莉莉丝就可以提升他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
之所以要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完成这个改造呢, 是因为我们觉得你的生活里需要一份惊喜的礼物。尼卡吉他说: 我没有选择给你这样的一个惊喜, 我是来通知你的, 我们需要对你的大脑进行一些改变。看起来好像这个尼卡吉的方式是更温和的, 他甚至还会对莉莉丝说, 哦我觉得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就直接给你一个惊喜是不对的, 因为这样对待人类是不好的, 就好像他们是没有智慧的生物。
但是尼卡吉的温柔并不代表莉莉丝真的有选择, 因为莉莉丝实际面临的选择只有, 要么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就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改造了你, 要么是我们通知你要发生什么, 然后你同意了, 我们就来改造你, 要么是你不同意, 但是我们还是会来改造你。在这个过程中其实并没有一个真正的不同意的选项。
而且在同样的一个场景里面, 莉莉丝其实是有在努力地表达自己不同意的, 但是在他表达不同意的时候, 尼卡吉选择不理解。就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理解, 还是装作不理解, 我相信他是不理解的。
对, 然后莉莉丝他很明确地说, 我不想改变, 但是尼卡吉的回答是, 哦, 你怕了吗? 然后莉莉丝继续说, 遗忘是人类大脑的正常反应, 我没病, 我不需要改变, 尼卡吉的回答说, 好的记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像我一样, 又有这么好的记忆, 不好吗?
莉莉丝说, 重要的事情是, 你们想要随意干涉别人的想法。尼卡吉又说, 你放心, 我的改造技术特别好, 我们是一个合格的欧劳, 你不会觉得疼的, 虽然他没有那么快乐, 但我不会让你觉得疼的。后来莉莉丝就发现自己跟尼卡吉根本说不通, 他想表达的意思其实就是: 我不同意, 但是他的不同意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又真的生气, 他说: 你给我滚远点。尼卡吉的回答是, 哦, 果然, 其他的欧劳长辈都说, 目前的人类在现在这一代是无法沟通的,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一个无法沟通的人类相处。
我当时看到这个情节的时候, 真的感觉要窒息了。莉莉丝他其实一次又一次地在表达, 我不同意, 我觉得我受到了冒犯, 我觉得你在干涉我的想法, 我觉得我好好的, 你不要来动我。但是尼卡吉的回答永远是, 哦, 我是为你好, 我在帮你, 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劝呢, 你怎么就不能沟通呢。
当时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 我觉得, 哦, 天哪, 这简直不是一个科幻故事了, 这真的就是一个日常生活中反复上演的, 权力关系不平等的对话吧。只要一方说, 哦, 你是一个没有办法沟通的人, 就可以很轻易地通过这种方式, 抹杀掉你感受到的冒犯, 以及你提出的反对的声音。
而莉莉丝在跟尼卡吉这次事件的沟通结果, 最后其实依然是, 莉莉丝发了一灯火, 然后基于现实情况, 说, 啊, 可以的, 你来改造我吧, 觉得, 哦, 这真的是很恐怖呢, 随便吧, 反正我同意与否, 没有任何意义, 你来吧, 早来不如晚来, 你来吧。
确实, 你刚刚提到莉莉丝的欧劳, 尼卡吉对莉莉丝说的那番话, 就让我想起, 某些人会说的, 我跟其他男性不一样, 或者我跟其他人类不一样, 我对你是怎么怎么怎么着, 我来告诉你怎么怎么着, 这个pattern会非常非常的熟悉。
而且我刚刚也想到说, 中间其实莉莉丝有试图跟另外一个在欧安卡利人社会中生存很久的人类男性见面, 这个男性叫保罗, 而且保罗其实是一个在地球上从来没有发生过性行为的这么一个人类男性, 很快就被欧安卡利人移植到了他们的星球和飞船上面, 但是这个保罗却有无数的后代, 或者说他有非常非常多的后代, 而这些后代都是提取他的基因繁殖出来的, 然后这个保罗从来没有一次性行为。
尼卡吉在知道了这一点之后, 第一反应就是他的欧安卡利家庭不应该告别, 不应该告诉他这件事情, 不应该告诉他他有这么多个孩子。 当时我读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特别的恐怖, 莉莉丝一直在对尼卡吉宣告说你应该告诉他, 你应该让他有知情权, 但是尼卡吉似乎并不懂这一点,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一个人类他无法接受的事情呢。
他既然这个可怜的小脑瓜无法承受这么多的事实, 无法接受自己产出了这么多个孩子, 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在这种状态里面, 我们会感受到莉莉丝跟尼卡吉, 包括整个欧安卡利人之间混合着亲密和权力那种很极致的体现吧。
因为我觉得读到后面非常恐怖的一个点是, 你其实已经很难分得清楚, 莉莉丝跟尼卡吉以及欧安卡利人之间的那种羁绊, 他到底是一种操纵呢, 还是一种爱呢? 在这种状态里面, 你说他没有爱或者依恋这种东西吧, 我觉得好像也不能这样讲, 因为莉莉丝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在情感上对尼卡吉产生的依恋和沉迷, 他也很享受尼卡吉作为欧劳赋予自己的快感和体验, 包括他们后来确实也成为了事实意义上的伴侣和家人。
这种情感的连接你不能说他完全是虚构的或者说被编造出来的, 但是这真的是一种爱吗? 答案好像又是一种否定的状态, 连莉丝自己其实也意识到了尼卡吉是自己的监护人和监视者, 他干预着莉莉丝的所思所想, 他指导着莉莉丝成为一个更符合欧安卡利人混种计划的母亲和生育机器。
他也在训练着莉莉丝成为欧安卡利人和人类之间的桥梁和中介, 让他去成为代理人去领导和指导其他人类的幸存者。尼卡吉给了莉莉丝很多你可以决定要不要这样选, 或者你要不要同意的自由, 但是最终这些选择和自由其实全都是在一个划定的框架里面, 让你觉得你有的选, 让你觉得你有自由的这样的一种状态。
这一点其实是在整个阅读的过程, 我觉得阅读到后面就是越让人觉得窒息的地方, 它好像确实表现得非常的有爱, 非常的亲密, 非常的温和, 但是在这个过程背后, 它其实依然是一种裹挟在这种温情背后的控制和暴政。
包括后来莉莉丝他的那些男性的伴侣, 刚才你也讲到, 其实很大的程度上, 他虽然能够感受到自己和这个人类男性的吸引力和默契的程度, 但这些东西你到最后你确实是分不清这种边界, 这一切到底是你自己的感觉, 还是被欧安卡利人编辑好的, 这个人类的男性是他们为你选择的伴侣, 还是你自发的在情感的意愿上做出的选择。
在这个意义上, 这种情感联系带来的温情和神经感知释放的快感, 与其说是一种爱的体验, 倒不如说是一种你在很极端的暴力和压迫的状态里面, 欧安卡利人为你提供的一种让你精神放松的小甜品, 甜品大餐。
然后小说里面其实还有一个细节, 我印象还是蛮深刻的, 就是莉莉丝他刚被他认识的第一个欧安卡利人, 也就是杰达亚从封闭的房间里面带出来的时候, 他看到了欧安卡利人的飞船, 其实是一棵巨大的树。这棵树和欧安卡利人之间, 它形成了一种非常奇特的共生的关系, 比如欧安卡利人的宇宙航行和迁徙, 其实就很依赖这棵树的运转。
它们的房子呀, 食物呀, 还有日常生活的一切, 也依靠这棵树提供的资源, 更别提医疗的设备呀, 非常先进的科学技术的实验之类的东西, 其实也跟这棵树内部的化学物质是紧密相关的。可以说它们的日常生活中, 几乎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由这棵树来构成的。
如果从人类的视角出发的话, 有些人可能就会觉得这种跟树共生的关系是非常浪漫的, 它甚至包含着一种很奇妙的人和树之间的默契, 甚至是一种像爱意一样的存在。但是当时杰达亚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却非常理智, 理智到甚至会让人觉得有点冷漠的状态。他就会说人类的医生总说树是爱我们的, 但我们的亲缘关系本质上只是一种生物学上的共生关系。
我们会满足飞船的需求, 飞船来满足我们的需求，没有我们它们就无法生存。没有它们我们就会被困在某个星球上，对我们来说这就意味着最终的灭亡。
其实在这里通过树的一个案例，我们其实就会看到欧安卡丽人他对于爱这件事情的理解是什么样子的。我觉得这一点其实也是它们跟人类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区别。对于它们来说，爱不是某种包含着浪漫色彩的情感体验，也不是什么具有超越性的精神共振之类的东西。对它们来说，爱其实是一种非常功能性的互相需要和依存。对于它们来说，爱不是一种情感驱动的同理心和亲密感，而是一种基于生存需求的机制。
如果要它们解释什么是爱的话，它们肯定会说：“我爱你，因为你是那个最适合跟我共生和进行基因交换的对象。”就像它们选择了莉莉丝跟它们组成家庭关系一样。但你也不能说欧安卡丽人对于爱的看法就是一种非常冷漠的状态，就像你不能说尼卡奇对莉莉丝的亲密状态是虚假的。你会看到它会花费很多时间去安抚莉莉丝的情感，它也会主动努力去感知莉莉丝的情绪变化和身体需求。当然，能感知到什么程度是另外一码事，但它有努力。我觉得我们能看到尼卡奇的努力，甚至在某些时刻你能够感受到尼卡奇，他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尊重莉莉丝的想法，去获得她的同意。他有时候会表现出有点类似于人的情感状态，会非常渴望莉莉丝对自己的亲近，也会很害怕莉莉丝对她的离开和抛弃。
在这个过程中，我会觉得这样的状态也是一种比较模糊的中间状态。因为你说这些非常温情的行为，我们说她的动机是出于情感上的依赖和渴望吗？但另外一方面，你又会觉得她的类似亲密行为的动机，很像是它们为了能够成功改造莉莉丝，跟她形成共生关系的一种策略和手段。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爱到底是一种亲密的情感体验，还是一种为了结构稳定的生存策略？我觉得在这一点上，欧安卡丽人其实还是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我觉得这个意义上，也许我们可以再来讨论一下，欧安卡丽人最终形成的这种新型多元关系和家庭，它能不能达到一种更理想的爱和亲密。因为按照设定，最终形成的混种家庭就是五个家庭成员；我们刚才讲到的一个欧安卡丽人的女性和一个男性，一个人类女性和一个人类男性，以及作为调节中枢的第三性欧老。这其实是一个很典型的跨种族跨性别的多元关系模式。在这个状态里面，大家处于一种共产主义是酷儿的生存状态，性是一种在整个家庭里面所有人共享的体验，爱是一群体共生策略下的亲密合作。
所以它也会完美地规避掉在这个过程中的嫉妒战友和伤害之类的情感体验。生殖它也是某种共同协商的过程，而不是被父权和私有制家庭单位所垄断的行为。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这确实很像是一种群落式的开放关系乌托邦的理想家庭场景，看起来好像已经抹除了性别上的不平等，也抹除了所谓的父权制的剥削。在某种意义上，它也相对来说解放了一切年霸权下的爱与结构的压迫。
在这样一个多人的家庭关系里面，它甚至没有一组核心的关系或者伴侣，大家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共产主义式的部落单元里面，体验着和谐的、亲密的、稳定的感觉和联系。所以我就比较好奇，曼兰你作为一个流体力学爱好者，你会期待这种流体家庭带来的亲密关系吗？
我这里想讲一下，就是我第一次读跟再次读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我是莉莉丝，我会不会选择加入这个家庭？我的答案是我应该会选择自杀，因为这是一个吃素的社会。
为了讲清楚这个问题，我可能想大概聊一下三部曲发生的事情，因为我们刚刚讨论的比较集中于第一部《破晓》。正如我们刚刚所讨论的那样，《破晓》讲述人类幸存者之一的莉莉丝被欧安卡丽人选中，然后成了种族大众和复兴地球的人类榜样。在小说的结尾，她怀了一个人类跟欧安卡丽人的混血，而这个混血小说中称为construct混购人，叫做阿金，也就是三部曲中的第二部《成年礼》的主人公。
小说中，阿金就是因为人类血统的表现比较强，跟纯血人类的长相差异不是很大，所以地球上存在的那一小撮抵抗者人类，就是因为基因遭到篡改之后无法生育，所以他把长相酷似纯血人类的阿金偷走并且抚养了，并且为他灌输了一堆莉莉丝的坏话，称莉莉丝背叛了人类。可以说是以人类血统纯正的观念，把阿金隔离在他本来属于的家庭和种族之外。
所以整个第二部《成年礼》可以称之为阿金的一部成长，小说就是以阿金作为第一个混购人，他要如何建立自己身份认同这么一个故事。而小说的第三部，也就是最后一部《成熟》，讲的是莉莉丝的另外一个孩子，球达斯的故事。在莉莉丝跟欧安卡丽人组成的新型家庭中，家长一共是五位，包括：无性别的欧老，人类母亲莉莉丝，一个人类父亲，另外的人类父亲是谁我已经不在乎了，但是就是会有这么一个人类父亲，以及欧安卡丽人中的一对夫妇。
但自从选择加入这个家庭，成为混购人的母亲之后，莉莉丝所生的孩子，或者说所有在欧安卡丽人家庭中孕育的这些孩子，会在一定程度上被基因优化和选择。而带有人类血统的孩子，最终要么成为男性，要么成为女性，并没有欧老。但是在第三步这个孩子球达斯出生的时候，他是以男性形象为目的抚养的，但到了一定年纪之后，球达斯开始变异，他既没有成为男性，也没有成为女性，他正在蜕变成一个欧老，并且是混合了人类血统的第一位欧老。
这里要强调的一个点是，虽然欧安卡丽人屡屡抨击人类社会，认为有等级观念，非常有毒且可怕，但是欧安卡丽人的社会并不是没有等级的。而球达斯的变异暴露出这种欧安卡丽人社会中的虚伪的平等主义，因为实际上家庭的主导权和基因的编辑权，其实都掌握在欧老的手里。欧老也会负责处理社区的事物，他们其实就是欧安卡丽社会中的统治阶层。而以往人类，或者说带有一个人类血统的后代，都只能拥有二元性别中的一种，因此无法加入这个没有性别的统治阶级。
这就意味着，即便欧安卡丽人每天大喊种族大融合、种族大拥抱、大爱互相理解，触角三批等等，但他们实际上在基因层面上就确保了只有自己这个种族能支配这个新建立的混血帝国，直到第三部的主人公球达斯的变异。
所以回到刚刚所说的，我并不觉得欧安卡丽和人类组成的这种跨性别流体家庭，就解除了血缘纽带和性别压迫。至少在小说所有的篇幅里面，都是会存在着或隐或显的压迫。尽管欧安卡丽人以基因改造的方式实施了一次又一次为你好的所谓优化人类基因的行为，但它们也在一次次剥夺了人类的选择权和自觉权，人类被边缘化为一类以服务为核心的辅助阶层，主要是用于防止繁重的地球重建劳动。
所以在我看来，这三部曲的推进是在质疑将人类天性与暴力、排外、男性统治等本质化的观念。巴特勒并不是在描绘一个融合好、不融合坏、欧安卡丽人好、人类坏的恶元对立的故事。他在讲述的是一切选择都有其代价和牺牲。
在我看来，这就是巴特勒作品的独特水印，他赋予少数群体的经验一种普遍性，把无助、妥协、被迫夺取权力的坚毅转化成对现实复杂微妙痛苦的叙事。他不是爽文，不是告诉你如果是你，你就可以怎么怎么样，然后你就爽了。他也不是完全地拒绝热水的抵抗，而是更为复杂的互动、微妙的妥协以及生存。他让你置于这个主人公的处境之内思考：“我会不会选择加入这个流体大家庭呢？”而我才刚刚回答了，我不会，因为要吃素。
好，那我们这一期节目就录到这里。非常感谢曼蓝跟我们分享你作为流体力学爱好者出手戏体验官的阅读体验。非常遗憾，他还只是一个阅读体验，希望我们下一次继续聊一些奇奇怪怪但戳人性的内容吧。期待下一期虫族跟人族的大乱斗。
是的，肖师傅表示他要非常努力地聊虫族暴力人类男性的故事。我们来期待一下他作为一个大指南会怎么聊吧，让我们期待一下有一些被逼掉的东西。对啊，我们这一期被逼掉的内容就出现在刚才，虫族暴力人类。对，我们就是要把这个压力给到下一期的嘉宾肖老师。
是的，我们这一期节目前面甚至都没有任何需要被逼掉的地方。我们聊得这么的纯洁高尚，就是为了下一期做铺垫。希望他不要辜负我的期待，不要辜负我们的期待。我为他准备了一串的BBB呢。
好，那我们就下次再见，期待曼晚不定期的返场掉落哦。好，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