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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场 文字稿 S2E7 内容创作者的困境

01 Nov 2024

Show Notes: https://buzaichang.xyz/episodes/creators

Jack Conte 是一个想红想疯了的人,就像一个在美术馆里到处发明“影片”,想要卖画的那种落魄画家似的,就是抓住每一个路过的人,然后大喊,或者是疯狂暗示:“你看看我!看看我!我可有意思了!”

我看过他十几档节目,几百个视频、采访、Podcast 还有 Blog。他那些 Blog 就像是那种对着镜头滔滔不绝的自白,然后夹杂着密集到让人窒息的、用来炒热气氛的那种小特效。这种感觉挥之不去,以至于很长时间里,我对他非常好奇的同时,又有点反感。但这个人的经历,他的一些挣扎,还有他的心魔,我觉得跟今天成千上万的互联网内容创作者有很多共通之处。

当然了,我在这里要谈论的“内容创作者”这个人群,是个我自己非常主观的范畴,只包括我自己认同的,并且我认为是最恰如其分符合这五个字的、这个狭义概念的人。就是在互联网所有那些,就是用互联网创作内容的全部人口里面,肯定它只占非常小的一部分。

另外就是有一些特别老生常谈的东西,比如什么平台对创作者的压迫、算法对于内容的规训,这些 cliché,我在这里也不会再展开讲。我想讨论的更多的是一些内容创作者心里的事。

Feel good. Feel good. Feel good. Feel good. Feel good. Feel good. City’s breaking down on a camel’s back They just gotta go cause they don’t know why So all you fill the streets, it’s appealing to see You won’t get out the county cause you’re damned as free You got a new horizon

Jack Conte 生于 1984 年的旧金山,他父亲是一名流行病学家,所以家里条件不错。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早在 07、08 年,他最早在 YouTube 上传的一些视频里面,有一屋子的乐器和录音设备,甚至有一台价值不菲的电钢琴,就是 Warlister 的那一台。刚我们听到的这首,就是他翻唱《哥雷拉兹》的这个歌,Feel good ink 就是他早期的翻唱作品之一,所有的乐器演奏全部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卧室里完成的。

按照正常毕业时间推算,Jack 这个时候已经从斯坦福本科毕业。他在学校里毕业的时候学的是音乐,但是他前面是从物理系半路转过去的,因为自己还是觉得想要学音乐,喜欢音乐。毕业之后,根据他的自述,就是大部分人、同学什么的都在硅谷创业圈子里,基本上要么就是去做投行、投资、二级市场,要么就是自己创业。尤其他室友,这个叫 Sam Yam,他是毕业四五年就已经创业做了一个 O2O 的公司,并且被一个行业龙头全资收购,套了现,财务自由了。斯坦福这个氛围,除了传统以外,还有校友关系,然后当然也跟这个学校本身的位置,就在湾区的地理位置也有关系。这就不仅衬托着 Jack 本人非常奇怪,而且给他本人也带来了额外的压力。毕业之后没去找工作,一直住在父母家就啃老,然后一边搞创作。而且这种 YouTube 视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严肃的创作,对吧?毕竟这事即使到今天,也说不上什么让人很好理解的、可以接受的人生选择,在那个时候来看更是不可思议。那时候 YouTube 本身都是一个非常新奇、酷的,不确定是不是泡沫的一个新生事物。

Jack 做的是一种他自己提倡,但是始终没什么人响应的一种音乐视频的类型,叫做 video song,就是视频歌。它有两个原则:一,就是禁止对嘴形和假弹,也就是说严格的执行“所见即所听”,就是不能说是我提前录好的,然后我再对着镜头去表演这个肢体动作、跳舞,不行,必须得是就真唱、真弹,这样;第二,就是说“没有看不见的声音”,也就是说任何你在他的这个 video song 里面听到的声音来源,必须在屏幕上至少某一个时间点要出现一次。所以他发起的这个运动,显然是受到了 Dogma 95 的启发。但就像 Dogma 95 反对的是制片厂对导演的压制,以及就是说今天的商业电影越来越矫揉造作,走向虚假的这种倾向一样,video song 也会有他反对的东西。大概就是说 Jack 觉得现在的音乐视频非常的虚假、做作,然后音乐人就是应该更赤裸的展现出自己演奏和音乐诞生的所有的过程和细节。但只要你稍微看看他的视频你就会发现,Jack 自称的艺术主张,其实跟他视频里吸引人看的原因是毫无关系的。

这些两分钟多一点的这个原创和翻唱的歌曲,全部收录在一个叫做 Jack Conte,就是他本人真名的这个 YouTube 频道里面。所以你搜一下,点进去,然后用老到新的排序,就是从旧到新的排序就能找到。这视频呢,就是他吸引有人看,完全是因为他特别的胡闹、离谱,就张牙舞爪、疯疯癫癫,就是用今天的话说,就特别有“网感”,特别有 meme 的潜力。就比如说,他每打一下这个镲,一声,然后视频里就会显示他用特别夸张的姿势打镲的那个瞬间,然后如果是连续密集的有这个镲,他就在视频上看上去就是,就是机械的、密集的排在一起,就是同样的一个视频片段。再比如说,如果你听到 C5 的一声,就是类似于 EDM 里面那个 Riser 那种乐段过度时候使用的那个音效,然后在屏幕里你就会看到他用吸管去嘬一个杯子里面剩一点点水,然后嘬出来的那个声音,然后被他给快放了或者什么之类的,然后就让人觉得呢很好看、很好玩。但这是他所认为的那个什么真实和坦诚吗?我觉得也不是,对吧?他就是,他主要是显得特别鬼畜、特别欢乐。

说到这你可能感觉到就这里面有一种别扭,就是说 Jack 他在用杂耍的方式吸引人看他的这个原创和翻唱的歌,但实际观众主要是来找乐子的。而且因为我自己也做一些视频剪辑的工作,就是我看着他早期的这些视频里密集而精妙的剪辑,看得我就是精疲力尽,极度痛苦。就一个两分钟视频里塞满一两百个他到处学习、效仿,然后还有自己研发的一些 stunt,我觉得这个地方用 stunt 就特别合适,就是这种哗众取宠的特技,就塞满了这种东西。不管是演奏、混音、拍摄还是剪辑……

为大家举一个特别极端的例子,Jack 有一个超级玛丽游戏音乐的翻弹,这里面就是会出现原版的,那个玛丽奥吃蘑菇的时候的音效,或者他把蘑菇顶出来的音效。当然这个是当时的八位机里面的音乐芯片,就是用那种 tracker 的方式实现,就是说,说白了,芯片可以演奏极快的音符,所以快到一定程度听了像音效一样。但是到他这儿,他就一定要整这个活,他要用人手来实现这个事。所以他在 YouTube 上找到了一个专门研究超级玛丽音乐和音效的大佬,然后他是看别人怎么把这个音效拉长四倍,然后把里面这些密集的音符扒谱给扒下来,再照着这个谱子,用这个很慢的 16 倍的慢速弹出来,然后再用变速不变调的快放给它缩短。所以他的这个翻弹的成品是这样的……

然后另一个例子就是有一段时间他入坑了这个黏土定格动画,然后他觉得这个太酷了,然后自己导演了一个水果爆炸的这么一个动画短片。他用黏土人就是拿着机关枪包围了一个水果,苹果,后面还有香蕉和猕猴桃什么的,然后一点一点的把这个水果给捣碎、捣烂,最后变成一滩烂泥,然后再惊醒一个机器人,机器人又把这个黏土人的又给打爆了,就是拍了这么一个东西。然后看了以后你会觉得很绝,就是很好笑,一共是三分钟。他为了做这个,用了两周时间,每天十个小时,一帧一帧的定格动画拍摄,就是拍这种静态的照片,然后拍了六千帧,剪辑剪掉一半,剩下三分钟。然后又花两周时间学习音效设计,他就看网上别人说,说是可以用 pasta 做这个打击感特别强的,那种拳拳到肉的音效,就是“啪啪”的那个声音,然后他泡了一大盆的 pasta,然后拿拳头往里面打,然后把这个动作给录下来,等等吧,还有爆炸、子弹,所有的激光的声音,什么都要自己来实现。他用了一个月时间,做出了这么一个视频,一共十万播放,12 年以后的到今天,累计了一共 26 万的播放。就你可以想象这几年时间里面,Jack 这个人的精神状态是相当差的。就一方面这种程度的投入,和约等于零的这个 YouTube 广告的回报,对吧?这个经济问题,我们可以先放一步谈。但我就说这里面,首先有一些特别严重的认知失调。

你看啊,Jack 做这种 video song,跟我们今天所说的什么,比如鬼畜区的 up 主,或者乐子人,做的那种玩梗的视频,我觉得是不太一样的,对吧?他用的这种格式,做了很多原创歌曲,然后这些歌呢,本身一点也不可笑,就是 not supposed to be funny。很多歌都是剖析自我呀,唱的撕心裂肺的,就是我感觉他那个时候受到那个 00 年代的这 emocore,就情绪核的潮流的影响挺大的。然后这些歌大体都能放进那个时代,就是 Myspace 时代的独立摇滚的范畴。但如果你翻问评论区,你会发现,其实并没有人把他的音乐当音乐来 appreciate,大家主要觉得很欢乐,以及就是这个 YouTuber 很有才。就不是“你的歌如何感动了我”,我感觉他与其说是一个 musician,不如说是某种网络杂耍艺人,就像街头卖艺的那种感觉。他需要消化里面的这种错位,是他面临的一个功课。

很多年过去以后,Jack 回顾自己早些年曾经这样,就是照葫芦画瓢的学他很羡慕的别的成功了的独立音乐人的那个成功的过程,就是他先自己用网络吸引一些粉丝,然后一边线上用 iTunes 售卖音乐,然后一边线下自己,就是自费开车穷游,就是去 DIY 自己的巡演,然后企图用这个线上线下这两种收入来养活自己。但是一方面呢,就是他的这种音乐的长处,往往会体现为视频的播放量,而转化到他说“这首歌已经上线 iTunes 了,大家去买”,这个转化到数字专辑的销售,转化率不太理想。另外一方面呢,就是他的巡演就根本没有人看,就是他的网络关注远远不足以支撑到,就是说他去一个城市,哪怕是那个城市里最小的场地的演出。有一次他在一个酒吧开演,他回忆就是现场一个观众都没有,只有一个 bartender,然后他对着酒保演了半个小时,然后 bartender 一看,你没有客人,自己就走了,然后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着自己的存在主义危机。

这样的 Jack Conte 会认为自己是一个 musician 吗?就今天我们说 content creator,当时甚至没有这个概念。我想如果一个人没有过任何类似的经历的话,我不会很难想象,就这也能成为一个问题,成为一个难题。就是当我们谈论一个职业的时候,当一个人审视自己存在在人世间的合理性、正当性,就“我是个什么”的时候,就这个职业概念背后,其实有一连串的因素在支撑,这跟收入多少还没有绝对的关系,还谈不上这个。就比如清洁工和医生,和出租车司机和律师,他们都没有这个认知问题,就因为这个职业是一个不假思索的正当的东西。但是比如说呢,一个人用音频节目讲都市传说以及一些蜥蜴人的阴谋论,这么一个 podcaster,比如说,或者是一个孜孜不倦的用这个狙击枪就打各种东西,比如射碎一个鸡蛋,然后打碎一个西红柿,然后用那种几千帧的那个高速摄影机录制这个东西碎裂的过程给大家看,不同东西被子弹打碎的过程多么的绚烂,就专门以这个为生的这个 YouTuber,比如说,再比如说,一个人他专门用这个游戏修改器调穿墙,然后在游戏里面可以给你展示到各种穿模才能看到的,正常玩家不可能看见的那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说要么就是地形编辑师的废稿,就是存在在那个陆地以外的一块你上不了的陆地,要么就是特别奇怪,在游戏里面的打光的光源,就这个地方不应该有亮光,但是他这儿生放了一个小太阳,要么就是一些不知作何解释,玩家也本来也不应该看到的,一些错误的贴图、错误的物品,就这个频道叫 Boundary Break,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然后再比如,有一个女孩,然后她弹竖琴,阴差阳错的,不知道为啥,早期的时候就吸引到了一大堆的吉他爱好者,然后他就演变为全职用竖琴,然后输入到各种吉他效果器来做吉他效果器评测的 YouTuber,这个节目的名字叫做 Emily Hopkins,如果你在 YouTube 输入 Harp,就是竖琴,和 Pedal,就这个单块效果器,蹦出来的就是它。

如果你经常看油管,或者是听一些不那么主流的播客的话,你会知道,创作者的世界就是千奇百怪。互联网发展带来这个媒介变迁,里面有很多许诺,其中最吸引人的一个许诺就是说,现在你可以聚集所有的长尾,就是让每一种奇怪的人找到彼此,让他们有一个容身之处。就是你只要能够找到同类的,就跟你同类的欣赏你的人,你就能安身立命,你可以尽情的舒展你自己,去追求某种你喜欢的东西,某种记忆,某种美,或者就是你可以一直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从而免于进入这个单位、公司,就传统社会分工,免于去内卷和这种乏味的生活,对吧?

然而这些怪人要面对很多很多跟上班族完全不同的新的问题,比如说他的亲友,他的受众,就是或者整个这个社会,就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就如何看待自己的问题。比如说一个人做一件事,首先是经济上的可持续性,然后是这个行为本身的正当性,比如说是,你全职在咸鱼上倒腾打火机,经济上是可行,但是感觉正当性好像差点意思,就比如说你爸妈,你家人可能会担心你。还有就是这个社会赋予你做的这个职业的声望,是有高有低的。我想起当时有一个中国的影像艺术家叫王拓,他接受采访的时候,回忆自己,就是回老家长春拍摄那个自己的影像艺术作品,然后被当地的很多路人问,就是“你是干啥的?”,完他说“我做影像艺术”,然后对方说“那你搁哪个 APP 做呀?是抖音呢,还是快手啊?”,完他就没法解释。完他遇见好几次,后来他也就认了,别人再问的,他上来就说“我是干抖音的”。就当然了,作为一个国内外拿过奖,然后在各种业界知名的美术馆办过展览的大写的艺术家,对吧,狭义的艺术家,消化这个事肯定也不难,因为影像艺术、艺术家这些事是,就书名号是真的,就这个正当性背后有一整套的支撑,就有,他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一个学科,对吧,然后他有一个稳定产值的行业,就有藏家,有美术馆,有这个整个这些 institution,然后艺术本身是高雅的、严肃的,这些观念的共识,这都是已经存在了的。所以他消化这个事可能没那么费劲。

但是相比之下,内容创作者就像是,或者是哗众取宠,或者是昙花一现的一些互联网泡沫,就是毫无意义的,“每个人可以成名五分钟”。就事实上,大量的内容创作者都跟 Jack 一样,就这人可能最初想做一名歌手,或者是想做一个动画设计师,然后,但是他在做视频,分享技巧,然后讲述自己的一些故事,或者克服一个困难的一个过程的时候,也吸引到一群受众,然后他讲得非常好,然后他就卡在这一直做这个事,而没有去做他最初想要做的,去追求的那个理想,然后就在这每天振振有词的分享什么动画制作技巧、音乐制作技巧,然后很多人从中受益,然后喜欢上了这个人,但是就是从工业的、体制的视角来看,也许这个人就是什么正经项目也没做过,那往负面一些说,那他就是一个 faker,一个 imposter。“imposter syndrome”这个词,叫冒名顶替症候群,或者叫骗子综合症,我听到的最多的用这个词的人就是 YouTuber,就是他们在说自己,我至少见到五六个 YouTuber 说这个话,就是因为这种心态爆炸的原因,然后要么就是停更了,要么就是精神崩溃了,或者酗酒了,可能什么等等,就是说,“my imposter syndrome is burning”。这只是众多的内容创作者心魔中的一个。他大概意思就是说,比如说你从来没有拍过电影,对吧,那你跟这滔滔不绝的懂电影,都被你给懂完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呢?就这种念头。大量的 YouTuber 深陷其中,就是时常觉得自己没有本事,没有真东西,然后却要一直假装,而假装就是自己的工作。然后自己的受众要么就是把自己想的过于好了,要么就是自己的频道好像整个建立在一个误解和一个 pose 上,实际上自己就是一个硬挺着装样子的废物。

我们说回到 Jack,就是他在音乐事业上原地踏步,然后在这个 YouTube 上为了涨粉,吸引人去买他的那个 iTunes 的单曲,绞尽脑汁。就在这个时候,他遇上了自己的创作上的一个一生的搭档,也是他生活中的伴侣,就是这个 Natalie Dawn,就是他的女朋友,也是现在的妻子。他俩是斯坦福的本科同学,但是应该是在毕业以后才在一起的,如果我没搞错的话。

Natalie 加入了 Jack 的视频创作,就两个人最开始合作,然后有特别大的起色。Jack 有连续几首歌请 Natalie 来负责演唱,还有弹贝斯,然后这些视频就比原来他自己做那个都受欢迎很多,然后连续几个播放量都破百万,然后两个人就顺势组成了一个二人乐队,这个名字叫做 Pomplamoose。Pomplamoose 是法语的 grapefruit,就是葡萄柚,这个水果这个单词的谐音。

“This is our first collaboration video. And it’s a combination of my music and Natalie’s music. And that’s all. You make it run like my fingers down your spine. You make it true like the decade and wine.”

Pomplamoose 受人喜爱的程度远远超出了 Jack 个人频道,然后这又指向了内容创作者要不停地面对的另一个现实,就是从音乐和视频技巧上来看,从音乐和视频技巧上来看,Pomplamoose 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它还是延续了早期的 Jack 个人作品的这一整套,然后两个人就各种斗机灵、卖萌,然后奇葩的演奏和很魔性的剪辑堆在一起,然后 Nathalie 的唱就是自己给自己合声,overdub 很多声部,然后很多个 Nathalie 的脸在屏幕上,就是这一整套。但是区别在于什么呢?就 Nathalie 简直就是一个迷倒众生的天使,就是她那种非常非常甜美的嗓音,然后音准也特别好,然后她特别擅长那种低音浅唱,表现力特别棒。因为她小时候家人是外交官,所以她小时候在法国和比利时生活过几年,所以法语还很流利,所以他们翻唱了很多的法语歌。更重要的是,就是她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她跟镜头特别亲和,就是她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出那种别人可能努力练了好久还做不出的那种特别自然的表演,或者说是很自然的营业的那种状态。她有一个标志性的表情,就是她一边手舞足蹈,或者唱很难的东西的同时,然后眼睛紧紧的盯着镜头,就盯着你,仿佛她什么也没做一样,那种一脸无辜的样子。我推荐你现在就暂停,然后去看看 Pomplamoose 频道早期的视频。

Natalie 的出现,让 Jack 的短板衬托的特别明显。就是 Jack 是一个身体瘦弱,然后满脸大胡子,然后弹琴的时候面目狰狞,然后四肢稍微有点不协调,就各方面都不咋讨人喜欢的这样一个 appearance。但是 Jack 和 Natalie 搭配起来,产生一种化学反应,就完全化解了早期的这个 Jack 让人心生戒备的那种举止怪异,然后焦虑人格的那种印象,那些就偏负面的 element 全部被瞬间转化成了“这两个人古怪到一块去了,他们太可爱了!他俩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他俩本人也非常快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们在每一首歌的结尾会额外加一些彩蛋,就是各种姿势秀恩爱,两个人开的一些玩笑等等。

当然,我没有任何就是说他们作品不好的意思,就恰恰相反,我觉得 Pomplamoose 这个组合很好的收束了就是 Jack Conte 本人之前的那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乱七八糟的这个音乐风格。就他开始集中精神考虑,就是我们再做一个叫 Pomplamoose 的这样一个品牌,然后在 Pomplamoose 里面,我怎么要跟这个 Natalie 的声音和性格的表现力结合,所以就使得他的音乐变得更有一致性。这种进化就也反映在了 YouTube 频道他们的这个数据上。这就是现实,在内容创作者的世界里面,这个 likeability 的重要性往往远远大于你做的事情本身。就没有道理可以讲,就受众对你举手投足的迷恋,然后对于你,就是他想象你作为他单向的朋友,那种了解和陪伴的习惯,这些东西比欣赏你,就是具体这个作品做的怎么样,要重要的多。

在很多领域里面,就是那些权威媒体,比如游戏啊,或者是体育运动啊,或者电子竞技啊,等等,都会给自己这个行业里的内容创作者专门设立一个奖,叫做 personality,就直译就叫“性格”,对吧?这没法翻译,这 personality 怎么翻译呢?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我关注的 YouTuber 或者 podcaster 接受这个奖的时候是自然愉快的,就是他每一个人,就是每一个人,都会表现得无所适从,就是说,“我不知道 personality 是什么意思,但是无论如何吧,反正谢谢大家喜欢我”。

比 personality 更加让人炸毛的一个词叫做 influencer,就是“有影响力的人”。就这个似乎是在说,内容创作者就是一个专门,就是左手收品牌和厂商的钱,右手往消费者灌迷魂汤的这么一诈骗犯,就给我的感觉是这样。就这些称谓,好像都在暗示一个非常偏激的想法,就是说内容创作者跟受众之间的关系,实质上无非就是前者在经营和表演一个人设来娱乐后者,但是呢,还非要打一个别的旗号,有的是创作艺术,有的是科普知识,有的是某种手艺的教学。

但是 personality 这种事就挺残酷的,因为它就是天生的,就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就是内容创作者就得面对现实,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可以练习的。其次就是这里面容不下很多的骄傲,或者原则,就是说,一边摸索自己受众喜欢什么,然后你就得去迎合这个东西,然后你得修改你自己对创作这件事的认知,就是你得跟自己说,“你别委屈,别矫情,就这个也是一样,是我的创作,不是说我迎合了就不算”。你要不断地给自己心理建设。

Pomplamoose 爆红的歌,共同点相当的明显,就是 cute,就是可爱。就可爱到就是无可救药。就 Pomplamoose 早期的视频,充分地运用了所有的表现方式,虽然是演奏音乐,但是这里面充满了叙事技巧。就比如说 Natalie 一个小眼神,或者 Jack 用力过猛,一脚把那个板凳或者乐器给踢飞了,这种滑稽的瞬间,都会被她精心的剪辑到她这个音乐的这些坑截里面。比如这首歌,叫做 Bust Your Kneecap,这歌在 YouTube 播放一千万次,就是中文我们可以翻译成“打断你狗腿”。就歌词设定是说,女方家里面是黑社会,然后这个女孩在唱,她就是说,她在威胁她男朋友,不要想着分手,就是你要是敢离开我,我是无所谓,但是我叔叔会打断你的狗腿。她在视频里边,一边唱“就是我的叔叔会拿出她的撬棍”,然后一边超级无辜的,笑里藏刀的样子看着你,就结合这歌词设定,简直萌到爆炸。

“Johnny don’t leave me You said you’d love me forever Honey believe me I’ll have your heart on a platter Might you recall We’ve got a small family business And the family won’t like this And the family won’t like this And the family won’t like this And the family won’t like this They’ll bust your kneecaps Ooh-wap-dee-doo-wap-dee-doo They’ll bust your kneecaps Ooh-wap-dee-doo-wap-dee-doo Johnny you told me You were no fool You were no chump Then you got cold feet Now all you’ll be Is a speed bump It’s something we call Oh just a small family business And the family won’t like this They’ll bust your kneecaps Ooh-wap-dee-doo-wap-dee-doo They’ll bust your kneecaps That’s what they’re going to do”

另外一首早期的爆款是翻唱 Beyonce 的 Single Ladies,就也是,就把 Jack 那种有点怪,但是特别有创意的编曲,然后跟 Natalie 那种天真无邪的演唱结合特别好。

“All the single ladies All the single ladies All the single ladies All the single ladies All the single ladies All the single ladies All the single ladies Put your hands up Up in the club I just broke up Doing my own little thing Decided to dip And now you’re on a trip Cause I know the guy noticed me Oh no I’m up on him He’s up on me Don’t pay him any attention Cry my tears Three good years Can’t be mad at me If you like it then you should put a ring on it If you like it then you should put a ring on it Don’t be mad once you see that he wants it If you like it, then you should put a ring on it…”

“I drained my savings account to make this video. And I put it online. It got about a million views. Sorry, I did not plan on doing this. I couldn’t take the thought of just putting this one out there and watching it go boop boop and then go away. I couldn’t take it. It’s just something needed to change. In Jack’s story, he put the power in the economy. But I think the power in the world is not just money. It’s the self-esteem. It’s the whole spirit. I’m trying to imagine that feeling. It’s like you’re in the mind of a thing. You’re in the mind of a thing. You’re in the mind of a thing. You’re in the mind of a thing. You’re in the mind of a thing. You’re in the mind of a thing. That’s a feeling. That’s a feeling. But it’s also in this time. It’s also in the mind of a change. In the process of this video, he found the financial freedom of the book. He’s a friend of Sam Yam. He told him a long time ago. He created a picture of Patreon. He told him about the Patreon. He told him a long time ago…”

Patreon 是一个帮助内容创作者直接面向粉丝变现的服务。简单说就是,创作者按照,比如每个月几美金,一美金、十美金这样不同的档位,或者是每一期播客、每一个视频,这种叫 pro creation,几美金这样的方式,接受粉丝的赞助,并且按照不同的收费等级提供不同的福利,比如要额外的内容、会员专享的播客,然后幕后的花絮、教程、素材,就是做的音乐的和动画的原始工程文件等等。Patreon 最初的计划就只是 jackconte.com,就是 Jack Conte 自己个人网站会员和收款这么一系统。他想的就是无论如何,他要实现能让自己的粉丝直接付钱给自己这件事。这个事在 2013 年是开创性的。他的合伙人觉得 Jack 的想法跟他之前要做的那个 O2O 的业务其实还挺像的,所以理解起来没有什么障碍。然后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只是 Jack Conte,而且在很多人身上真实存在的一个巨大的需求。所以两个人决定合伙做一个就是让粉丝给创作者付费的平台,不光服务 Jack 自己,而且服务 YouTube 上所有持续创作视频的人。

等到这个机器人视频上线的时候,我们刚才听的这个歌就是这个机器人视频,就是 Pedal Music Video,然后他跟着这个视频一起 launch 了 Patreon,然后发展到今天,Patreon 服务 23 万个创作者,他最大的品类是长视频和播客。Patreon 每个月向这些创作者支付总计 1 亿美金左右,然后其中最大的头部创作者可以达到年收入 1000 万。成立到现在 10 年了,Patreon 累计支付了 35 亿美金给创作者。2021 年他们的那个最高的一轮估值的融资估值是 40 亿,但是后来受一级市场各种因素的影响,就是估值又大幅下滑,Down round 完了之后现在还是有 15 亿左右。总之就是 Jack Conte 对内容创作者的这个大判断,turns out 是对的。到今天这个 feature 各种平台都有了,没什么新鲜的,但是当初是 Patreon 开创了这个东西。

当然了,我也不是觉得这个公司或者这个服务有多么的了不起,就是它有它的很多问题,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里面有一点点那个正义得到伸张的快感。不是别的,就是这么一个公司是由一个不折不扣的最硬核的、最执着的内容创作者自己做出来的,而不是一个没做过内容也不懂创作者的、满嘴跑火车,然后张嘴 UGC 闭嘴什么“内容生态”的什么狗屁投资人或者平台方做出来的。这个甚至跟什么商业洞察都没有关系,这就是一个内容创作者在自救,就他在试图自救,然后顺便大力出了奇迹。

在 Jack Conte 的 Ted Talk 里面,他贴了一张图,就是容纳 2 万人的一个体育场的俯瞰图,他指着屏幕说,他说:“In what universe is this not enough?”,就说比如一个漫画师或者一个什么,他每个月有 2 万人眼巴巴的等着这个人更新,在什么样的世界里这个画师还不能养活自己呢?就他在问这个问题。

当然我个人对这种硅谷传奇故事实在是不感兴趣,所以在这个节目里我就不展开讲 Patreon 什么发展的过程了。我想讲的是,就是 Patreon 打通了赞助人付费之后,Jack Conte 自己的内容创作,以及 Pomplamoose 创作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因为 Patreon 的成功,就刚才说那个 Pedal Song 这个视频收到 5 万美元的赞助人捐款,所以他就等于一雪前耻了。但是有意思是,就是这之后,Jack 后面就只做了三个视频,然后他自己因为管公司忙到没时间睡觉,然后这个频道就再也没有更新过。Jack 的最后一个个人作品定格在了 2013 年。而且他把后面自己发的几百个 Vlog 什么的,就是包括宣传他的平台等等的,其他的事情都放在了另外一个频道,叫 Jack Conte Extras,就是因为他心里一直觉得 Jack Conte 这个频道是他自己的作品集,所以他宁可这个频道死了,他也不在这个频道更新任何东西,除非他能够再有时间去好好做自己的作品。

然后 Pomplamoose 运营的工作也交给了他老婆 Natalie 全权管理。而且 Pomplamoose 这边内容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们上面已经讲过了,就是 Pomplamoose 的视频之前是以那种精妙、繁复的实拍特效和疯疯癫癫的剪辑出名的。然后 Patreon 上线之后,他们理顺了收费模式,然后建立了自己的这个 fanbase,然后他们按说应该更火力全开的做这些东西了,对吧?但是一方面还是因为 Jack 越来越忙,另外一方面我觉得我能感觉到就是两个人年龄见长,然后对于这种就是疯癫整活的东西的兴趣也是越来越淡的影响,他们有点像是熬不动了,有点 burn out 了。新视频越来越少,甚至有一年他们居然就只出了六个视频。

在 2016 年,Pomplamoose 进行了一次脱胎换骨的大改版,基本上抛弃了他俩之前建立的所有的视觉和听觉语言,还有那些创作上的传统,就所有的都抛弃了。这个是你今天看到的 Pomplamoose,就是那些动辄几千万播放的翻唱和原创的音乐现场。改版之后 Pomplamoose 变成这样了,就是他们每个月只有一天时间拍摄和录制,其他时间都是远程协作做后期还有一些筹备的工作。Natalie 为了 Pomplamoose 组织起来一个小团队,包括导演、摄像,甚至有专门全职的项目经理,就是盯所有人进度这样。然后他们在全国聘用最顶尖的乐手,这些乐手真的不是开玩笑的:鼓手 Ben Rose,还有贝斯手 Hagar Benari,就是 James Corden 那个脱口秀的那个现场伴奏乐队的贝斯手,然后包括吉他手 Brian Green 还有等等,就是他们也不是只跟固定的人合作。然后他们会提前预定好这个月的录音棚某一天,然后所有人赶到洛杉矶这个现场见面,然后乐手甚至都是彼此第一次见面,大家集中精神用一天时间,然后头脑风暴、排练,现商量怎么谈,一会怎么编、怎么谈,然后 90 分钟定稿一首,90 分钟定稿一首。然后,所以当初那个什么 video song 的那种理念什么再也不提了。

然后后期也非常重,一天时间连商量带录制四首歌,包括同期录音和现场八个摄像的机位,然后录像交给后期剪辑、调色,然后 Jack 和 Natalie 不断的给 note 反馈,然后修改两遍到三遍上线。在他们分享的这个后来的这个 Pomplamoose 成本结构里面,你可以看到这个视频拍摄和音视频后期的费用甚至超过了雇佣乐手劳务费几倍。最大的一块成本箱,因为乐手只需要一天,就是他们只用那一整天连排练带录音,但是其他的工作人员需要更多的工时。

如此下来,Pomplamoose 变成了一个无情的产能机器,就是他们每年 52 周风雨无阻,就是在疫情之前,每周上线一个新的翻唱或者原创音乐视频,然后同时这些音乐也集结成了专辑,然后发在所有的流媒体平台。然后从 2016 年起,Pomplamoose 开启了,就是过去 10 年,Jack Conte 把自己熬到精神失常、发疯也没能实现的数据增长。到 2020 年,Pomplamoose 的订阅数超出了 150 万,现在是 170 万,YouTube 的播放量接近 9000 万,就是他们之前偶尔心血来潮做那种 video song 视频时期最好成绩的三四倍都不止。而且收入也取得了飞跃,就虽然他们没有公开过总数,但是他们公开过那个结构,在 2020 年一年里面,他们光向自己的外包人员支付的报酬就有 18 万美元,然后他们自己的收入比例大概是这样,就是 Patreon 的会员收入支撑了他收入的三分之一,然后 Spotify 等等这些音乐流播平台,随着时间积累,这个是被动收入越来越多,每年都比上一年多,然后也占了三分之一,然后剩下三分之一来自各种版权授权,还有粉丝向的衍生品。然后他们很少巡演,就几乎就不怎么巡演。

对于 Pomplamoose 的老粉而言,这个改变其实很奇特。如果你是一个零几年开始看他视频到现在的人,你会觉得说,哇,自己眼看着这两个小疯子长大了,就两个亚比一变成了特别现实的、务实的专业人士,甚至是商务人士。就他们的音乐没有了所有的那些过去那些奇思妙想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那些东西,但是他视频品质一流,颜色漂亮,混音精致,收听量稳定。Pomplamoose 大部分今天的粉丝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们早些年那个旧版本的他们的那些东西,他们原来的样子他们都没见过。

按说内容创作者本来应该是一个对传统分工的逃避或者说叛逆,对吧?但至少在 Pomplamoose 这个例子里面,就是你想成为好的内容创作者,就你还是得成为优秀的经营者、管理者,你得参与那个流量和算法的游戏,管理收入、成本、费用、现金流。而这种专业化当然也无可避免的,就是 make no mistake,它肯定会影响,甚至激烈地改写你的创作和所有的那些你的美学和原则这些东西。

当时 Jack 做 Patreon 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匡扶一个正义,他觉得善良无辜的内容创作者得不到自己应得的回报,仅仅是因为当时这个世界没有好的商业模式,就商业的缺陷。Pomplamoose 转型成功的这个过程你要看的话,就是他远远不只是 Patreon 这个商业工具的辅助带来的,他更多更多是改变自己,就是让自己变成一个就是十年前自己有点瞧不起的那种 business guy,而且要打起精神来成为卷王,就是把自己的这个 business machine 运转到极致。Jack 和 Natalie 彻底转型成为时间管理大师和商业精英,然后他们把 Pomplamoose 这部商业机器运转的丝般顺滑之后,Natalie 自己的音乐事业也发展起来了,就是她 solo 的三张专辑,然后有个人个人的巡演,签了大的唱片公司。然后 Jack 又跟自己多年的好朋友,也是 Pomplamoose 常驻的一个吉他手,叫 Ryan Lerman,又成立了另一个频道,另一个乐队,叫 Scary Pockets,然后大量的跟新歌手,新晋的歌手合作,就是相当于那个乐队没有主唱,主唱是轮换的。然后到今天,Scary Pockets 的订阅也超过 100 万,然后这个频道甚至又衍生了一个专门翻唱慢歌的子频道,叫 Stories。然后在此之外,Jack 还做了一档专门访谈内容行业的关键人物的一个播客,叫做 The Creator Economy,然后还做了一档专门采访明星内容创作者的一个视频栏目,叫做 Digital Spaghetti,然后还有一个专门采访知名乐手的那种音乐赏析类的谈话节目,就是音乐分析类的谈话节目,叫 Dead Wax。你还记得当初那个为了一个没人看的视频爆肝五个月,然后纠结到精神崩溃的那个 Jack 吗?就是他终于克服了自己的心魔。

作为一个歌迷,我想谈谈我对 Pomplamoose 的音乐的看法,主要是对他们后来这部分,就是这格局打开,取得商业成功之后的这部分音乐。最近几年 Pomplamoose 找到的一个超级的流量密码是翻唱 Daft Punk。你可以搜一下它最有代表性的,翻唱 Harder, Better, Faster, Stronger,还有 Something About Us,还有好多别的。他们后来集结出版了一个专辑,就是翻唱 Daft Punk。这些歌的原版演唱大部分都是 Vocoder,就是声码器。声码器是一种电子乐器,就是它能发出那种完全平直的机器人的声音,但是它带有人的口型。就比如说原版是这样的……然后 Natalie 翻唱的时候,她提前练了两个礼拜,然后把整个歌拍速降一些,主要是解决换气的问题,它换气,然后最后成品里面,它用人肉演唱了整首歌的 Vocoder,这首歌的 Vocoder……

“Work it harder, make it better, do it faster, makes us stronger More than ever, hour after hour, work is never over Work it harder, make it better, do it faster, makes us stronger More than ever, hour after hour, work is never over Work it harder, make it better, do it faster, makes us stronger More than ever, hour after hour, work is never over”

然后在另外一首 Daft Punk 翻唱的作品评论区里,Natalie 自己上号写了一评论,她自嘲就说,“Sing like a French vocoder might be my true calling.” 这虽然是一个笑话,但我觉得她说这相当恰当。Natalie 模仿声码器是一个绝佳的 analogy,就 Pomplamoose 音乐里最最致命的魅力,就是他们想办法从原版艺人身上抽出一种最最关键的特征,然后把它规划于,就 Pomplamoose 营造的那一套没有人不爱的、甜美而热烈的、中规中矩的、安全的美学。

我们再来听一首代表性的翻唱,这是两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Anthem,就是一首是 Annie Lennox 的这个 Sweet Dreams,另外一首是 White Stripes 的这个 Seven Nation Army,两首歌的 Mesh Up。

“Talking to myself at night Because I can’t forget Back and fall through my mind Behind the cigarette And the message coming from my eyes…”

如果我在这都放了这么多铁证如山的流行金曲之后,然后我又要泼凉水,说这 Pomplamoose 在艺术造诣方面依然很有限的话,肯定有一些朋友受不了,觉得我是一个酸腐文人,对吧?“人民群众喜欢的东西,就流行就是正义,这时候讲艺术,你不是矫情吗?” 但我还真就想在这分辨一下,我想分辨一下,比如说 Pomplamoose 和他翻唱的这些音乐史上伟大的乐队们,就比如他们乐于翻唱的 Bee Gees、Red Hot Chili Peppers,甚至哪怕 James Blake,就这些原版乐队之间有没有差距?就如果有的话,他们和人家的差距出现在哪?就为什么我会觉得说,像 Red Hot Chili Peppers,那是大写的艺术家,但是 Pomplamoose 是内容创作者?

我认为这个差距体现在,就是这种悦耳动听的满足感里面,就是 Pomplamoose 的音乐是满足的,就像吃饱了冻干,然后在阳台上,趁懒要睡大觉的小猫一样。就他们的音乐温暖、舒适、心满意足,它像是一个凝结百家之长,在经典音乐作品里面,就是汲取最鲜美的滋味,然后把他们精巧的编排,点缀在一起,让喜欢音乐的人可以从里面读出很多标志性的声音,说“这个歌它这么用的,那个原版的快速高昂的旋律被它给很巧妙的嵌套在了一个慢速的 reggae 或者什么里面”,然后“吉他跟键盘可以用这种反差感,这个切分玩的特别漂亮”,就这种东西,就这些东西,更像是乐手,或者是音乐综艺节目,或者是那种欧美深夜秀乐队总监会具备的意识和技巧。就在我心中,Pomplamoose 是全世界最顶尖的什么呢?我觉得他们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婚庆乐队,或者是晚会乐队。

但是我说那个大写的艺术家,他们不是这样的。我推荐大家去看一个非常非常有代表性的节目,就是 Jack Conte 在 Pomplamoose 取得成功之后,他跟老朋友,就那吉他手 Ryan Lerman,俩人一起做的那个访谈节目,一个 YouTube 的那个音乐人访谈和音乐赏析的频道,原名叫 Professional Musician React,现在叫 Dead Wax。Dead Wax 这个词就是指那个黑胶唱片放完了之后,那个没有内容的那部分,然后你会听到,就劈里啪啦,蹦豆子的沉默的声音,就这个叫 Dead Wax,这名字就是起这个意思。这里面最有代表性的一期是他们采访 Louis Cole。Louis Cole 跟这几位可以说是,就是彼此相逢于微时的十几年的好朋友,就 Louis 和 Ryan 是本科室友。实际上 Jack、Ryan、Wolf Pack 还有 Pomplamoose 雇用了很多顶尖乐手,他们都是这个洛杉矶独立音乐场景里的成员,就是都是常客,互相串台,各种。然后这个访谈的重要性在于,它显示出了 Jack Conte 和 Louis Cole 两个人之间,甚至你可以推而广之,就是说内容创作者和大写的艺术家之间很多很多观念上的差别。

如果你没听过 Louis Cole 的话,你可以去听一下他本人的歌,然后就是看一下,他自己还有一个迷幻爵士和前卫流行组合,叫 Knower,那个 Knower 的歌也很棒。然后还有就是他匿名做的一个,但是大家都知道是他做的,就有一个噪音计划,一个 avant-garde,一个叫做 Clown Core,两个人,的一个叫“小丑核”这么一个组合。他的音乐就像什么呢?我就说就像火柴,就像火柴盒擦那一下,就极度干燥,一擦就着。我们来听一点吧,我们来听一点,就这首歌叫做 Overtime。方便的话,你也可以去看一下这歌的视频,更直观。

如果你看过这 Overtime 的视频的话,你会更明显的发现,就是你会一晃神觉得,这个跟那个早期的 Jack Conte 东西巨像。确实,就是他俩不仅是同龄人,而且他们在美学意义上也是同一代的 artists,就是他们都是诞生在互联网时代这种非常上头的、meme 向的美学里面出来的。但是他俩慢慢的分道扬镳,就是都是一个一男一女的组合,Knower 和这个 Pomplamoose,Jack Conte 这边走向了一个更加优美,就更加 well rounded,更加舒适的,一个就是明星伴奏乐队的这么一个方向,而 Louis Cole 这边正好相反,就他一直在钻牛角尖,他的音乐就是极端干瘪的那种合成器,然后暴露曲线,手上就方的,就关闭的那种毫无弹性的,然后在高速中保持住极端复杂的切分,那种节奏信息,然后你感觉到这种噼里啪啦像爆豆一样的,综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群魔乱舞的,但是依然和声和旋律还特华丽的,这种独树一帜的风格。这个绝对是音乐史上能留得下来的东西。就是请原谅我略显刻薄,因为我也绝对是算是 Pomplamoose 的歌迷,但我就说这 20 年以后,如果 Pomplamoose 还想活跃的话,他们可能还得继续更视频才行,但 Louis Cole 的音乐会成为经典,就是也许 Spotify 的播放量上 Louis Cole 都赶不上 Pomplamoose,因为它有这种功能性的,就是歌单很友好的、功能性的音乐,但是未来的人会,就如同今天的人津津乐道的谈论比如 Frank Zappa 或者 King Crimson 或者 Jimi Hendrix 如何启发自己一样,去谈论 Louis Cole,而不是 Pomplamoose。就是我想说的点,在我刚才说的那个访谈里面,Louis 回答了 Ryan 还有 Jack 提的很多问题,比如这个 Jack 他觉得这个合成器音色很厉害,他是觉得这个声音很好听,他问就是你是怎么调的,然后 Louis Cole 就说这个无论如何算不上好听,他说这就是你打开那个 Massive 合成器它默认的音色,然后他就把这俩震荡器稍微 detuning 一点点,这两个方波,说白了就是最机械、最原始、最无聊的声音,但是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可以为他所用。Jack 就是说非常佩服 Louis Cole 的混音,就是这个波形上来看,他那个所有的作品做出来都是压得死死的,就是没有动态,然后他问这是怎么做的,然后 Cole 就给他解释,就是在 Ozone 里面,Ozone 就是现在母带处理最常用的这个软件,就是因为他在总线上加这个压缩和这个 limiter,所以他在这个 Ozone 里面所有参数都用特极端的配置,就是用严重伤害自己音乐最终的那个音质的方式,把音乐压得特别扁,获得最小的动态,然后也就是最大的平均的音量。然后 Louis Cole 就说,“我就是想要我的音乐能不能再 trash 一些,能不能够再狂躁、再劣质、更粗暴,还就再冒犯人一些”。就还有非常多这种例子,大家可以去看这个视频,我这就不多说了。就比如说 Louis Cole 分享自己用这个 MacBook 笔记本电脑的那个笔记本的麦克风去录他的 kick,那个底鼓,就特意追求一种完全过载的,哗哗哗的,录坏了的那个声音。Jack 对于所有这些东西他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这让我想到另一个场合,就 Jack 说另一个事,他说这个遇到一个音乐前辈,他俩一起合作写歌的时候,他看到就是对方左手拿起了麦克风,对着自己的右手,然后录自己右手弹钢琴。他很受震动,因为这种行为在他看来是完全不符合录音规范的,就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么做。就是说 Jack 在各种意义上他都更像一个虔诚的音乐爱好者,就是他崇拜技艺,崇拜手艺,就是 technique 和 craft,他总是想说学习什么是“对的”,而且他非常乐于分享,这也是内容创作者特别核心的一个共同点,就是 “it’s all about the process”,就是重在过程,重在分享,重在这个学习和交流。Jack 早期每整一个大活,那种视频作品,他都会在另一个频道同步发一个类似于魔术揭秘的视频,就是分享自己怎么做的,就是那种得意洋洋的,或者说是暖洋洋的那种感觉,就是“你看,这个特别棒,是不是特别棒!” 而且 Jack 对于所有的这些 technique 的崇拜和尊重是特别平均的,就是他早年在家啃老做音乐的时候,那个时候就是他其中一个收入来源,就是给 Electro-Harmonix,就是 EHX,这个公司做他们的那个吉他单块效果器的评测。就他每做一个评测,他会仔细研读说明书,学习每一个旋钮怎么用。这些细节都反映在他跟那个 Natalie 做 Pomplamoose 的一些,就是早期作品里面,就是剪辑里面,有很多体现。后来有一年多的时间,就是 Skrillex 又火了,然后他那时候他又入坑了 Dubstep,这按说跟他之前做的音乐风格完全不搭边,然后他就研究人家怎么做那个 Growl Bass,然后甚至还入坑了那个 Launchpad 的手指鼓,就那种一摁,然后在 Launchpad 上有很多那个不同颜色的、闪的方格的,那个灯光秀一样的那个东西。就是他这种勤奋学习的特质让我想起很多事,就让我想起我自己对摄影这个事的热情,就我们这种新入坑的小法师会在网上看巨多的教程,就教你如何构图,如何最好的构图,最好的曝光,如何在无数多的镜头里面挑选属于你这个事的、这个场景的那一个。爱好者就是这样的,爱好者就像小猫看到毛线球一样,就他就会跟过去,他觉得什么都有意思,什么事都只是知识,什么事都有这个 best practice。

而 Louis Cole 是典型的那个大写的艺术家。就 Louis Cole 会干另外一种事,就比如说,他会在 DAW 钢琴卷帘窗里先写一个自己想要的 riff,这 riff 写起来容易,弹起来特别费劲,就是根本不是人弹的,然后他在强迫自己硬练这个东西,就练很久很久,然后练成了的话,就变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属于他的那种 riff。在这个访谈里面,Ryan Lerman 有一个观点,他正好说反了,很有意思,他说他特别羡慕 Jack 和 Louis 这两个人,他们都是物尽其用的人,善用工具的人。他正好说反了,就在于 Louis Cole 这十几年他只用自己那一套鼓,和一个破破烂烂的 MIDI 键盘,和用最主流的 VST 的合成器的软件,但是他心里有一个非常确切的他想要的东西,他只是要不择手段的去实现,去达到那个东西。他的物尽其用体现在那个“物”就是工具,但是 Jack 是一个设备党,Jack 有无限多的设备,软硬件,然后在他的认知里面,这些设备的背后是美好的整个音乐世界,是无数的可能性,无数的美学技巧和经验,所以他始终在勤奋的学习。这体现在他和 Pomplamoose 的音乐上,就是他觉得就什么都是好,你看他翻唱的各种各样的风格,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只要是好的东西都让他兴奋和满足。这个就是爱好者和我说这大写的艺术家的区别,是爵和票友的区别。就是艺术家在接近心里一个特别鬼魅莫测的东西,就当他得不到的时候,他做那些事会显得特别乖张、暴躁、扭曲、难受,令人尴尬,或者满头大汗。但是艺术家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很顽固的去追那个东西,就不屈不挠,屡败屡战的去追求。但是票友就相反,他票友是如数家珍,眉飞色舞,谈论和品味所有唱段的所有作品的各自不同的精彩,然后如同这个掉书袋写小说一样,对这个所有的这个每一个大家都明觉的这个 technique 旁征博引,并且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所以 Pomplamoose 在 90 分钟里能够碰撞和定稿一首翻唱,这个过程他们真的是在享受音乐,他们在 celebrate music,就像一群骨灰级乐迷一样,过着,这是他们心中最美好的生活。“celebrate”这个词用在这儿是百分之百恰当。

就前几天我去栗树看那个马上要闭展的斯蒂芬·肖尔的摄影展。肖尔是一个世界级的摄影大师,然后这个展览囊括了他生涯最重要的那么几组作品。然后我当时一进门左转,我看他那个左边放着他年轻时代,那个 70 年代的,他第一个大型作品,叫《美国表面》。我得说他那个策展是相当相当用心的,就是他把那些小画幅拍完了,洗出来也是很小的照片,看起来就相当随意的照片,然后密密麻麻的摆成几个横排,然后没有相框,但是用栏杆,就是把你和那个作品拦出了一米的距离,就导致观看者看不太真切,因为那照片本来就小,你还离着有一米距离。但我觉得他这个展策的很好,就是他不仅符合肖尔表达的原因,而且很好的唤起了这个作品整体的价值。就这些照片,单拎出来几乎都是乏善可陈,可能是我没有鉴赏力,但是对我来说就真的是这样,就没什么可看的感觉。但是连成一片,你会看到一种,就是一种记录意识,一种特别随意的、口语化的东西,然后在 70 年代干了提前 40 年干了 Instagram 的事。这个整体作品推动了摄影艺术本身的观念的一个突破。我站在那,一边看着这个照片,一边听着 Pomplamoose 的音乐,然后我突然间有一个反应,就是 Pomplamoose 的音乐跟肖尔照片截然相反,就他每一首歌单拿出来都美妙极了,神采奕奕,但是连成一片成什么呢?就成了一个,任何一个都市的夜景,霓虹灯的光晕,成了一本 AI 生成的美国音乐史,里边全部都是乱码,没有一个字母是能看清的,就成了这么一个东西。这个就是我想矫情的那个区别,内容创作者和艺术家的区别。内容创作者是热爱艺术的人,就是他们站在教堂前心怀景仰,但是可能就因为自己就是一个朝三暮四的游客性格也好,还是才华不够也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进不去这个教堂,所以他就心满意足的在教堂旁边租了一房子,然后做起了艺术的邻居。然后这样的人越来越多,然后他们聚在一起,他们可以跟自己热爱的东西紧紧的贴在一起,每天抬头就能看到华丽的穹顶,然后跟同好们一起分享这种美妙的感觉,感到一种由衷的幸福。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优秀的内容创作者就成了一个个的小社区的召集人。就内容创作者与其说在追求艺术本身,不如说他们其实是在追求艺术带给人的美好感觉,就所以他们经营一个 community,就在 Patreon 和 Discord 里面,跟粉丝们互相欣赏,搞这个什么画画或者是作曲的这个比赛,然后他来点评,然后大家互相夸奖,腻歪在一起,就把艺术当成一个柔软的沙发,在里面拥抱、打滚、伸懒腰,就这种。粉丝在他身上获得 inspiration,但是这个 inspiration 不是那个 inspiration,他不是艺术灵感,而是一种,一种广泛的让人心情愉悦或者积极向上的正面力量,就是这么一种 inspiration。

所以这点跟艺术家也不一样,就是很多内容创作者会有很多的 fan service,Patreon 的很多不同的付费的 tier 都要匹配到不同的赞助人的福利。就是 Jack 曾经说过,他说 Björk 他觉得是一个杰出的艺术家,但是他不确定如果 Björk 开 Patreon 的话能不能运营好,因为 Björk 不爱自己的粉丝,就是他也不会为回馈自己的粉丝做什么事。Again,我并不是主张说一个创作者成不了 Björk 他就是可悲的或者次要的,我只是想区分其中微妙的区别。这个在我看来是理解内容创作者作为一种特别的特定的存在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Jack 讲过这么一个故事,就是在他还没做出 Patreon 的时候,有一次家庭聚会,有一个长辈朋友问他,“说,你是做什么的呀?” 他说,“我是一个 musician。” 然后这个叔叔脸色一沉,握住他的手,拍着他肩膀说,“I hope someday you make it.” 很多年过去了,他还到处逢人就讲这个事,因为这是专属于内容创作者的一个精神暴击,就是创作者会心里一沉,跟自己说,就是“这个世界上,一个还没有 make it 的 musician,就什么都不是”。内容创作者需要钱,也需要认可,这两个事都跟自己存在于世间的正当性有关,也都跟自己的精神健康有关。我记得 Jack 说过,就是 Patreon 带来的收入对于创作者而言最重要的价值,就他的理解,是平抑自己的情绪曲线,就 smoothen your emotional curve,他讲这个意思就是说,在一个人没有依靠,没有前景,没有把握,就只能说“我现在就是用爱发电”,或者说拿一些什么“我就是坐着玩”这种东西来给自己已经全力以赴在做的事情找一些借口的这种时候,人是很脆弱的。就任何一点挫折,哪怕一条无关紧要的差评,或者一个新视频上来播放量很差,都是很沉重的打击。因为数万年的进化过程给了人这样的本能,就是我们的海马体末端有一个东西叫杏仁核,让我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危险的信号上,就是危险一来,然后身体会产生一种应急反应,我们会分泌肾上腺素,心跳加快,瞳孔放大,血糖提升,肌肉紧绷,然后这种恐慌帮助我们的祖先一次一次的,就是逃离危险,虎口脱险。但是今天,却成为每一个内容创作者甩不掉的一个诅咒,就是他会让一个人早上起来还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然后下午毫无理由的觉得自己一文不值。在这样的时候,他看看屏幕里有一些数字,也许可以缓和一点他心里的波动。在这个意义上,钱不钱其实也没什么太特殊的,本质上,他和受众的肯定、喜爱,然后同行的认可,自己认可的人对自己的认可,自己圈层里的声望一样,这些东西都是创作者存在价值的 validation。

想明白这些,我意识到就是我因为察觉到 Jack 特别想红而心生反感,这感觉其实是一层遮羞布,就遮挡的是我自己的一种担忧和警觉,关于内容创作者无可避免地陷入以外界评价为实,永远急长路路,不得安宁的、脆弱的境地。这就是内容创作者,这就是内容创作者。你在人潮之中努力发出信号,去吸引跟自己相似的人。你为了可以长久地做自己喜欢的这一个事,你得防止自己沉溺在放纵的喜欢里面,以及很大程度上,你需要放弃那种愉悦自我的初心。你得严守纪律,你得 harder, better, faster, stronger,你得爱自己的粉丝,给他们的回报。然后粉丝想要什么,怎么做才能让你的事在商业上能 work,比你自己想做什么更重要。你为了不上班,你得成为企业家,成为创业者,成为管理者,就像各行各业里其实区别不大的那些最优秀的人一样。我慢慢意识到,内容创作者的困境就只是人的困境,只是这里面有一些我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在这里面有一些不愿意承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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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 Conte 渴望成名,像个落魄画家一样在网络上拼命展示自己。 作者对 Jack Conte 的感觉是既好奇又反感,认为他的挣扎和心魔与很多互联网内容创作者有共鸣。 作者将讨论特定类型的互联网内容创作者的心理状态,而非平台压迫和算法规训等老生常谈的问题。 Jack Conte 早期在 YouTube 上传自制音乐视频,展现了他的音乐才华和古怪风格。 Jack Conte 毕业后选择做音乐视频,与周围硅谷的创业氛围格格不入,给他带来了压力。 Jack Conte 提倡“video song”,强调真实演奏和可见的声源,但他的视频吸引人的却是其搞笑和鬼畜的风格。 Jack Conte 的视频制作投入巨大,但回报很低,导致他精神状态不佳。 Jack Conte 的原创音乐无人欣赏,观众只把他当作网络杂耍艺人,他需要面对这种认知错位。 Jack Conte 早期尝试通过线上售卖音乐和线下巡演养活自己,但都以失败告终。 内容创作者的职业身份认同感缺乏社会支撑,与传统职业相比存在正当性危机。 互联网为各种怪人提供了容身之处,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例如职业的正当性和社会声望。 内容创作者面临自我认知、经济可持续性和社会认可等多重挑战,容易产生“冒名顶替综合症”。